张秀娟拎着两大包新鲜翠绿的“扑拉颗”到了城西，呼哧呼哧的爬到九楼，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不多时，隔壁的邻居老宋的媳妇打开门道：“秀娟，你姐出去哪”
“哦，”张秀娟看了眼老宋媳妇抱着小孙子，站在门帘后面：“我姐克哪？。“
“今儿地一早拎着一筐衣裳下河里去了。“老宋媳妇道:”你说河里那江水得多冷，能省下几个电费钱呢。”
张秀娟焦急道：“真焦死个人，她咋又去河里洗衣裳呢？我得去看看。”
说完，她将菜和羊肉放门口，看了眼老宋媳妇站哪儿，随手拿了一包“扑拉颗”道：“婶子，自家田里种的，新鲜无化肥，你尝尝，可甜了。”
老宋媳妇客气道：“那怎么行，你和你姐还要吃呢，我不能要。”
“唉，客气啥呀，这不，还有一大包呢，别嫌弃，不值啥钱。”秀娟已将菜送到她的手里，看她抱着孩子，又将菜放在她家的屋里。
老宋媳妇道：“你给那肉和菜也先放我这儿，别一会给人拿跑了。
秀娟想想也对，就将肉菜一起先放在老宋家。
然后，她咚咚的下楼，骑着自行车往河边去，一路上，初冬飘起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花，如棉絮般的丝丝落下，秀娟来到河边将车锁好，远远看到飘落的雪花里有一个人影在河边抡着棒槌捶打着衣服，正是她的二姐张秀英。
“姐。“秀娟远远的喊了一声，眼泪溢出了眼眶，她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头来到河边，”姐，下雪啦，咱回家吧。“
张秀英似乎没听到妹妹的声音，一味的用棒槌捶打着衣服，河边安静极了，只听到几声寒鸭的咕咕叫声和啪啪捶打声音。那么孤单和清冷。
“姐。”秀娟蹲下身体，帮着姐姐将洗好的衣服收到篮筐里，她想起幼小时候也是如此，二姐时常拉着她的手一起去河里洗衣裳，二姐那会子还年轻漂亮，一身小碎花裙子干干净净的，她们每次从村里的坟堆里路过时，秀娟紧紧拉住姐姐的手。
秀娟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二姐比她大十几岁，从小秀娟就跟着二姐后面，二姐长，二姐短的。
秀娟看了二姐花白的头发，一双手在江水里冻的通红，肩膀上已是扑上一层雪花，她过去轻轻扑扑上面的雪花道：“姐，我饿了，咱们回家吃火锅吧，羊肉的，你最爱吃。”
秀英抬眼看了眼妹妹，然后将肥皂收起，衣服已经洗的差不多，她想站起来，可能坐的时间太久，腿有些麻了，妹妹秀娟连忙扶起她，两人没再吱起。
秀娟将篮筐拎起，一起和姐姐上了堤坝上。
两人回家后，秀英从裤兜里拉出钥匙，开了门，秀娟去隔壁老宋家拿回肉和菜。进了姐姐的家门。
姐姐家里和多年前没啥变化，简单整洁。秀娟看到姐姐已在厨房里将水烧上，就将菜放在厨房的台子上道：“姐，我去把衣服凉起来了。“
“嗯。“姐姐点点头
等秀娟凉好衣服，二姐秀英已经将火锅底料烧开，一股辛辣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二姐的厨艺在几个姐妹里最好，人也灵巧，可福薄，是几姐妹里最苦的。
不一会，热呼呼香喷喷的羊肉火锅上了桌子，秀娟忙着去拿碗筷，等火锅滚开之后，她先给二姐肴了一大碗带肉的羊肉汤，：“来，二姐，这羊肉可真香，你多吃二碗。“
她看了眼二姐苍白而粗糙的脸，从一个圆润的妇人到如今干瘦老太婆，一年的生活巨变，让她几乎倒下，能活着已经是苍天有眼，
二姐拿出两个小酒盅，倒了两杯酒道：“陪我喝了两杯。”
秀娟平时不喝酒，但今儿一是天太冷外面下了雪，二是她陪二姐喝酒，唠嗑或许能让二姐心里好过些。
于是，她端起酒杯道：“二姐，今儿是冬天第一场雪，祝我的豆芽事业兴隆吧。”
二姐没吱声音，端起带青瓷花的酒杯和妹妹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二姐，你慢点喝。多吃点菜，今儿我可买了三斤羊肉呢。还是黑羊肉，可香啦。”
二姐将一个又大又嫩的带肉的羊蹄筋夹到妹妹的碗里道：“听说你还在找镇政府？“
秀娟最爱吃带蹄筋的肉，二姐记得，小时候家里穷，有点肉吃，二姐总会给最小的妹妹留着，自己不舍得吃，看着妹妹吃的香，她比自己吃了还甜呢。
秀娟吃着蹄筋道：“是，我天天去找他们，哼，这不，昨儿又换了个领导，前不久那个领导明明答应我了，说下次就是陈家村改造了。可答应了有个球用，还不是人走茶凉，唉，反正，我跟他们耗，看谁耗得过谁。“
二姐此时已经吃了几块羊肉，喝了一碗热呼呼的羊肉汤和二杯白酒，脸色比之前红润了好多，身体也由冷的麻木如今暖流流遍全身，她看到小妹小眼睛里倔强，嘴角笑了笑道：“从小一根筋，妈总说你小时候吃不饱饭，人个子长的小，原来全长心眼里啦。“
“哈哈，可不是，我家陈八两整天说我爱刷短剧，那短剧就是玩心眼，怎么害人，怎么和人斗，哼，那帮镇里的当官的，我家破院子都来了几回，也没一个人给个话。反正，这回新镇长来了，我还得去跑，。今儿地，明儿地，后儿地，我找的让他们烦，看解决不解决。让他们见天没好日子过“
二姐将几个洗干净的“扑拉颗“放入火锅里道：”人家好日子多着呢，是你自己跑的没好日子过。“
“好日子，坏日子，反正都是一天一天的过，我明儿早上卖完豆芽再去找他们去，我就不信，没处讲道理。”秀娟一边挑出”扑拉颗“吃一边道。
“是啊，坏日子，人也得熬着活。”二姐叹了口气，将碗筷放下，眼泪花花流下来。
秀娟忽然顿住，知道自己触动了二姐的伤心事，不由道：“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事摊到谁身上，谁也顶不住，唉，这人怎么个说呢？今日又不知明日事，你说呢？”
二姐喝了好几杯酒，秀娟不让她再喝，“姐，身体要紧，你旁人没指靠，我这个妹妹你总能指望得上，对不，别难过了，啊。”
等我将来卖豆芽菜发达了，我带你全球旅游，你指哪儿，我带你去哪儿，好不。
“指着你卖豆芽发财致富，下辈子吧！”张秀英将眼角擦了擦。
“哎，别瞧不起人啊。”秀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