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到第七个辅助线时，后颈突然被人用橡皮砸了个正着。任晚桜的马尾辫扫过她肩膀，发梢沾着半片樱花，活像只偷腥的猫：林大学霸，顾学霸的数学卷子在你抽屉里睡大觉呢！
她手忙脚乱去摸抽屉，果然触到一沓带着体温的卷子。封皮上用钢笔写着顾叙数学竞赛，边角卷翘得像朵云——这是他今早刚给她的错题本，说要互相补漏。林小满刚要抬头，就撞进顾叙的视线里。
他正站在过道里，校服外套搭在臂弯，手里端着个塑料碗。碗里是撕碎的烤肠，油星子沾在他指缝间，像撒了把金粉：橘座在器材室等你。
林小满的耳尖瞬间烧起来。她想起今早路过器材室时，听见里面传来猫叫声——当时顾叙正蹲在墙角，用棉签给橘座的伤口涂药，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玻璃。
我、我作业还没写完...
我帮你抄。顾叙把碗塞进她怀里，转身回座位时，校服下摆掀起一道缝。林小满瞥见他里面穿的蓝条纹衬衫——和她上周在二手店看到的那件，连第二颗纽扣的锈迹都一模一样。
任晚桜突然吹了声口哨：顾学霸这是要当林小满的全职保姆？我建议你们班开个学霸护猫日记专栏！
林小满抱着碗往器材室跑，路过讲台时，班主任正抱着作业本往回走。她慌忙低头，却撞翻了讲台上的粉笔盒。粉笔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其中一支滚进了顾叙的脚边。
我来捡。顾叙蹲下来，指尖和她的在地面相触。他的手背上有道淡粉色的疤，像被什么尖锐东西划的——她想起开学时他帮她捡领巾，也是这样的温度。
谢......
嘘。顾叙把那支粉笔塞进她手心，你画的橘座尾巴尖，和我错题本上的辅助线弧度一样。
器材室的门虚掩着，橘座的叫声从里面漏出来。林小满推开门，就看见顾叙蹲在角落，怀里抱着只橘色胖猫。猫咪的前爪缠着纱布，是他今早说的新伤。
它今天又去扒拉流浪狗的食盆了。顾叙的声音放得很轻，指尖轻轻摸着橘座的耳朵，我给它涂了药，可它总爱舔......
林小满蹲下来，从兜里摸出颗橘子糖。这是任晚桜今早硬塞给她的，说给猫甜的，它就不疼了。橘座嗅了嗅，叼起糖纸跑开了，留下顾叙和林小满面对面坐着。
你上周画的猫，我临摹在错题本里了。顾叙突然开口，耳尖泛红，在最后一页，你没发现？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今早翻错题本时，最后一页确实多了幅简笔画——圆滚滚的橘座叼着根烤肠，旁边写着林小满的猫。
你......
我怕你嫌我画得丑。顾叙低头翻错题本，指腹摩挲着那幅画，所以只敢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林小满的喉咙发紧。她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我、我画得也不好......
你画得好。顾叙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你画的猫有灵魂，像真的会跑会跳。
器材室的窗外掠过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中间。林小满盯着那片叶子，忽然想起开学那天——她蹲在地上捡领巾，顾叙也蹲在她对面，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顾叙。她轻声喊他的名字。
嗯？
我能......再画你一次吗？
顾叙的呼吸一滞。他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望着她耳尖的红，望着她怀里抱着的橘座——那只猫正叼着他的错题本，爪子在纸上踩出梅花印。
好。他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画吧。
?
午休时，林小满的素描本摊在美术社的画桌上。任晚桜举着手机当补光灯，顾叙坐在她对面，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风吹歪的小白杨。
头往左偏点！任晚桜举着手机喊，对，就是这个角度！林小满你看，顾学霸的睫毛在眼下投影子了！
林小满的铅笔在纸上飞快游走。她画顾叙的侧颜，画他微抿的唇角，画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没系的锁骨——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像朵开在皮肤里的小玫瑰。
疼吗？她鬼使神差地问。
顾叙转头看她，铅笔尖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影：什么？
那道疤。林小满指了指自己的锁骨，我小时候摔破膝盖，留了块疤。有时候下雨会疼......
顾叙的耳尖瞬间红透。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指腹蹭过那道疤：小时候被流浪猫抓的。
橘座？
不是它。顾叙笑了，是只瘦巴巴的三花，当时在垃圾桶翻吃的。我想喂它，它急了就抓了我......
林小满的铅笔顿了顿。她想起器材室储物柜里的半袋猫粮，想起顾叙给橘座涂药时轻得像在碰蝴蝶翅膀的手。
后来呢？
后来我妈给我涂了药。顾叙的声音低下来，她说，疼的时候就想想好的事。比如......他抬头看她，比如今天能和林小满一起画速写。
林小满的脸烧得厉害。她慌忙低头画画，却把顾叙的睫毛画成了小刷子——和他今早帮她捡尺子时，扫过她手背的触感一模一样。
完成了！任晚桜举着手机拍照片，这张我要发朋友圈，配文就写学霸与猫的双向奔赴！
顾叙凑过去看，屏幕里的他正低头看林小满的素描本，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林小满的耳尖红得要滴血，校服下摆沾着上午画速写时蹭的炭灰，像撒了把星星。
发什么朋友圈！林小满抢过手机，却看见相册里躺着自己今早拍的照片——顾叙蹲在器材室给橘座涂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背上，把校服镀成了金色。
我......她刚要删，顾叙已经伸手按住她的手背：别删。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指腹，我想存着。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任晚桜突然笑出了声。她从笔袋里摸出包橘子糖，塞给两人：吃颗糖，甜一甜！
林小满剥了颗糖塞进嘴里，甜津津的味道漫开。她偷偷看顾叙，他正低头剥糖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和她素描本里画过的，分毫不差。
?
放学时，林小满收拾书包，发现顾叙的错题本被她不小心带了回去。卷角的橘座下，多了行新写的字：下次画我，别画耳尖红。
她抱着书包往外走，路过操场时，橘座正蹲在器材室门口等她。猫咪叼着她的素描本，封皮上沾着它的爪印——那是它刚在画纸上踩的梅花。
喵呜——
橘座把本子拍在顾叙脚边。林小满捡起来，发现背面多了行铅笔字：今天的风里有桂花香，和去年一样。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应该是橘座用爪子挠的。
顾叙的脸腾地红到耳根。他接过画纸，指尖擦过去年一样那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好。
回家的路上，晚风裹着桂香吹过来。林小满的校服下摆被风吹得鼓鼓的，像朵会走路的云。她摸了摸兜里的错题本，又想起顾叙耳尖的红，忽然觉得这个夏末的风里，除了桂花香，还混进了点清甜的墨香——是顾叙课本里的批注，是她素描本上的炭笔印，是所有藏在青春褶皱里的，没说出口的心动。
走到小区楼下时，她看见顾叙站在梧桐树下。他的校服外套搭在臂弯，手里抱着个纸箱，里面露出半截猫窝。
给橘座的。他把纸箱递过来，声音有些发颤，我看器材室的猫窝破了，就......
林小满接过纸箱，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纸箱侧面贴着张便利贴，是她上周在图书馆掉的——当时她正翻《飞鸟集》，突然有片梧桐叶落在书页间，便顺手夹了进去。便利贴上写着：今天的风里有桂花香，和去年一样。字迹清瘦，是她的。
谢......
不用谢。顾叙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你画的猫，我想临摹进错题本里。
林小满抬头，正撞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眼尾微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像她画本里没敢画完的月光。
顾叙。她突然开口，我能画你吗？
他的呼吸一滞。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条纹衬衫——和她上周在二手店看到的那件，连袖口的磨痕都像一个模子刻的。
好。他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画吧。
晚风穿过梧桐树，掀起两人的校服下摆。林小满摸出兜里的铅笔，在素描本上轻轻勾勒——少年的侧颜，微红的耳尖，校服第二颗纽扣没系的锁骨，还有他怀里抱着的那只纸箱，里面装着给橘座的猫窝。
而在不远处的器材室里，橘座正扒着储物柜的门框，望着两人的影子在暮色里渐渐重叠。它舔了舔爪子上的橘子糖纸，跳上窗台，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后来林小满总想起这个傍晚。想起顾叙怀里的猫窝，想起他耳尖的红，想起任晚桜说的学霸与猫的同桌文学。那时她不知道，这个总把没事挂在嘴边的清冷学霸，会在三年后的暴雨天，蹲在器材室给她看流浪猫的伤疤；也不知道此刻他递来的错题本里，夹着的便利贴，会在某个晚风穿堂的黄昏，成为她素描本里最温柔的注脚。
而此刻，顾叙正站在梧桐树下，望着林小满低头画速写的样子。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素描本上，那里画着第三只橘座，尾巴尖翘得像根小弹簧，旁边写着行小字：今天的风里有桂花香，和去年一样。
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露出里面别着的校牌——顾叙，高二（7）班。和他的素描本扉页一样，字迹清瘦，带着点没说出口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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