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黑暗中,一根烧红的烙铁猛地刺入皮肉。
剧痛!
林昭从噩梦中弹坐而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窗外月色惨白,映着他因惊恐而微张的嘴。
痛楚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地源自他的右臂。
他低头看去,那道伴随他多年的神秘金纹,此刻正像一条被唤醒的活蛇,散发着诡异的暗红光芒,灼热的痛感沿着血脉,一路攀爬,直钻心脏。
这股痛楚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记忆最深处的地牢。
粘稠的血腥味混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眼前不再是简陋的卧房,而是一座幽深压抑的地下宫殿。
冰冷的石壁上,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将一个个扭曲的人影投射在地上,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地宫中央,是一座由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祭台,上面刻满了繁复而诡异的符文。
祭台的凹槽里,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淌,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池。
他还只是个孩子,被禁锢在一个大人的怀里,被迫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
祭台上,似乎躺着什么人,但他看不清,只能听到孩童压抑的哭喊和女人们绝望的抽泣,以及……某种单调而沉重的鼓声。
咚……咚……咚……
那鼓声仿佛直接敲击在他的灵魂上,每一次震动,都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不!”
林昭嘶吼着彻底清醒过来,地宫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他大口喘息,右臂上的灼痛感正缓缓消退,金纹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来。
他惊魂未定地摊开右手,借着月光,赫然发现在自己的掌心,一个由淡金色光芒构成的、残缺不全的符文正在缓缓浮现,那形状,分明是一张鼓谱的一角。
就在林昭被梦魇纠缠的同时,城中另一处,苏家琴房内,一盏孤灯摇曳。
苏青梨握着画笔的手在宣纸上疯狂地拖拽,神情癫狂,双目空洞。
她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只感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意志攫取了她的身体。
木炭的碎屑纷飞,尖锐的划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很快,一幅狰狞可怖的画面跃然纸上——幽暗的地宫,血色的祭台,以及周围模糊不清的、扭曲的人影。
这景象,竟与林昭的梦境分毫不差。
当最后一笔落下,苏青梨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青梨!”
云袖推门而入,恰好接住了她瘫软的身体。
她一眼便看到了画案上那幅诡异的画作,脸色骤变。
她将苏青梨平放在软榻上,纤长的手指搭在其腕脉,随即取下身后的古琴,盘膝而坐。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如山涧清泉,洗涤着房内的狂乱气息。
云袖指尖翻飞,一段段安神定魂的曲调流淌而出,化作无形的细丝,探入苏青梨混乱不堪的识海深处。
在那里,一片惊涛骇浪之中,云袖看到了风暴的源头——一团由怨念和血气凝聚成的黑雾,黑雾的核心,赫然是一份残缺的乐谱,上面三个阴森的古字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阴煞鼓调。
“是它……”云袖的指尖微微一颤,琴音险些错乱。
她强行镇定心神,以更强的琴音包裹住那团黑雾,暂时将其压制下去。
几乎在琴音响起的同一刻,城西,一座早已废弃的破庙里,一个衣衫褴褛、身形壮硕如山的老者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就是附近人称“老夯”的怪人,平日里不言不语,只守着这破庙和庙里那面破鼓。
此刻,老夯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浑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警觉。
他能感觉到,一股沉睡了多年的频率,被唤醒了。
那频率,与他血脉中流淌的某种使命,同出一源。
他走到那面布满裂纹的巨鼓前,布满老茧的双手握住了鼓槌。
他没有立刻敲击,而是侧耳倾听,仿佛在捕捉从虚空中传来的微弱信号。
终于,他眼神一凝,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鼓槌重重地砸了下去!
咚——!
这一声鼓响,沉闷、压抑,不似凡间之音,更像是从地底深处发出的咆哮。
鼓声化作无形的波纹,瞬间穿透了夜幕。
林昭房间里,他掌心的符文猛然一亮,与那鼓声形成了完美的共鸣。
苏家琴房内,昏迷的苏青梨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云袖的琴音被这霸道的鼓声瞬间冲得七零八落。
鼓声并未停止,老夯以一种古老而固定的节奏,一记接着一记地敲击着。
随着鼓声的回荡,地面开始微微震颤,破庙的梁柱上,灰尘簌簌而下。
而林昭、苏青梨和云袖三人的眼前,同时浮现出了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幻影。
这一次,他们看清了祭台上的景象。
那上面躺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一对双生女。
她们的血,从手腕的伤口处流出,被一个身穿祭祀长袍的黑影引着,在一方展开的兽皮上,一笔一划地书写着那份邪异的鼓谱。
鼓谱完成的刹那,两个女孩的生命也随之流逝。
幻象轰然破碎。
林昭捂着剧痛的头颅,跪倒在地,那血腥的画面在他脑中反复回放,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碎。
破庙里,老夯停下了敲击,巨鼓的余音在地底深处久久回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而在苏家的琴房内,一片死寂中,原本昏迷不醒的苏青梨,嘴唇忽然翕动,无意识地吐出了两个字,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迷雾。
“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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