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活物般的黑暗几乎要将人吞噬,林昭下意识地将苏青梨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握住了腰间断剑的剑柄。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取代了方才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反而更添了一份未知的凶险。
屋内的气味浓郁得化不开,是陈旧墨迹的微苦,混杂着铁锈般的腥甜,钻入鼻腔,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阿线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火折子,吹亮了微弱的火光。
橘红色的光晕艰难地推开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这间疯妇居所的内里。
没有桌椅,没有床榻,只有一片狼藉的地面和四面令人遍体生寒的墙壁。
那墙壁上,密密麻麻,从地面到房顶,刻满了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指甲蘸着血肉硬生生抠出来的,笔画扭曲,力道癫狂,仿佛凝聚了无尽的痛苦与执念。
火光跳跃,映照出那些暗红发黑的字迹——书在灯里,书在灯里,书在灯里……成千上万遍的重复,组成了一座由绝望构筑的牢笼。
苏青梨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紧了林昭的衣袖。
这场景比任何鬼怪都更让人心悸。
“柳……柳姨……”她试探着,声音细若蚊蚋,望向屋子最深处的那个角落。
那里,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正蜷缩着,背对他们,身体有节奏地前后摇晃,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闯入者。
她就是柳氏,曾经的林府仆妇,如今城郊人人避之不及的疯子。
阿线脸色惨白,她的六指在火光下微微抽搐。
她被墙上的景象所吸引,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朝着最近的一面墙壁探去。
“别碰!”林昭低喝,但为时已晚。
阿线的指尖刚刚触及那冰冷粗糙的墙面,整个人便如遭雷击般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凄厉的短促尖叫,踉跄着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的双眼圆睁,瞳孔中满是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
“墙……墙里……”她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墙里面有影子……好多影子在哭……它们被困住了……是……是”
血灯的魂!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林昭脑中炸响。
他猛地抬头,再次审视这满墙的血字。
原来那刮擦声,并非活人的指甲,而是墙中无数怨魂不甘的挣扎!
这已不是凡人的手笔,而是被诅咒的禁地!
签到界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冰冷的文字浮现:【侦测到高浓度怨力聚合体,触发隐藏剧情。】
必须打破这个诅咒!
林昭眼神一凛,再无犹豫。
他抽出那柄陪伴多年的断剑,锋利的断口在自己左手掌心毫不迟疑地一划!
“噗嗤。”
鲜血涌出,带着一丝淡淡的金芒。
林昭没有理会苏青梨的惊呼,大步上前,在那面阿线触碰过的墙壁上,重重地印下了一个血手印!
滚烫的鲜血仿佛拥有生命的活物,一接触到墙面,并非简单的涂抹,而是瞬间被那些暗红的字迹贪婪地吸收。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共鸣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整间屋子都开始轻微震动起来。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墙壁上那无数癫狂重复的“书在灯里”开始蠕动、分解、重组!
那些血色的笔画仿佛一条条红色的灵蛇,迅速游走,彼此勾连。
短短数息之间,所有的文字都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幅巨大而诡异的壁画。
画风古朴,线条沧桑,赫然是一幕皮影戏的场景。
画的上方,用古篆写着几个大字:《皮影戏·第三幕:灯中书》。
画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匠人,身着麻衣,双膝跪地,神情虔诚而悲怆。
他的双手高高捧着一盏古朴的青铜灯。
那灯的灯芯所燃起的,并非火焰,而是一束扭曲升腾的光,光的形状,俨然是一卷展开的书卷!
而在那青铜灯的底座上,清晰地刻着一行小字:长明血灯,七盏轮回。
林昭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所追寻的《玄灵秘录》,那失传的第三幕皮影戏,竟然以这种方式呈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他的签到界面再次疯狂闪烁,一行新的提示烙印其上:【《皮影戏·第三幕》已激活,剧情可开启。
开启条件:需由“知灯者”,亲口叙述血灯始末。】
知灯者?
谁是知灯者?
林昭的目光,骤然转向屋角那个依旧在摇晃的疯妇。
在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们三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
似乎是感应到了这股强烈的注视,又或许是墙壁的变化触动了她早已错乱的神经。
那个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柳氏,摇晃的动作,忽然停了。
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
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憔悴枯槁的脸,但那双原本浑浊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褪去了疯狂,浮现出一丝挣扎的、令人心碎的清明。
她的视线越过林昭和阿线,死死地、一动不动地锁在了苏青梨的脸上。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狂喜,有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青……棠……”
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一个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不是因为疯癫,而是源于一种即将冲破灵魂枷锁的巨大情绪。
那积压了十几年的秘密,仿佛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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