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初步考察，就在这种充满了山寨科研风和惊悚萌宠秀的诡异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钱教授一行人，虽然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疑问，但硬是没找到任何可以被称之为“超自然”的确凿证据。
那只会打嗝的怪鸟，确实没喷火。
那条疑似长了翅膀的鲤鱼，也确实没飞起来。
至于那条叫“老黑”的凶狗，除了眼神凶恶了点，压迫感强了点，终究还是一条狗的样子。
一天下来，林溯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长达八个小时的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刀尖上跳舞，神经绷得能弹奏一曲《十面埋伏》。
收工的时候，钱教授拍了拍林溯的肩膀，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欣赏与困惑的表情。
“小林同志，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钱教授的这句“做得很好”，不知道是在夸他把动物照顾得很好，还是在夸他把谎编得很好。
“你的专业知识很扎实，对这些小家伙也很有爱心。这很难得。”
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
他能看得出，林溯为那只独脚鸟做的简陋义肢，为那条怪鱼设计的“生态循环桶”，虽然土味十足，但都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关切。
林溯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谦虚道：“应该的，应该的。”
晚上，为了尽地主之谊，也为了堵住这几位专家可能存在的更多问题，林溯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从屋后自己开垦的小菜地里，摘了最新鲜的蔬菜，又从山里采了些野生的蘑菇，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山野晚餐。
一盘清炒时蔬，一锅菌菇炖鸡，外加一盆香喷喷的米饭。
饭桌上的气氛，竟然出奇地融洽。
或许是白天的精神紧绷消耗了太多体力，小张和小刘的胃口都出奇的好。
小刘更是彻底化身林溯的“迷妹”，一口一个“林溯老师”，眼神里全是崇拜。
“林溯老师，您那个关于胸鳍骨骼化的猜想，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简直是为陆生脊椎动物的起源提供了另一个全新的思路啊！”
林溯的筷子悬在半空，差点没拿稳。
妹子，求求你别提这茬了，我听着都替你尴尬。
他只能含糊其辞地打着哈哈：“瞎想的，瞎想的，当不得真。”
一直闷头吃饭的小张，此刻也抬起头，看了一眼趴在门口，依旧用冰冷眼神监视着全场的白头，心有余悸地问：“林溯同志，你这狗……平时都这么凶吗？”
“咳，它就这德行，外冷内热。”林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其实可黏人了，晚上睡觉都得扒着我房门。”
这话半真半假，白头确实会守着他的门，但那不是黏人，那是站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钱教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蘑菇汤，然后用一种极其随意的语气，开口问道：
“小林啊，听王站长说，你祖上一直都住在这青川岭？”
来了。
林溯的心脏猛地一抽。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向了他所有谎言的核心。
他放下碗筷，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
“是的，钱教授。我爷爷是护林员，我太爷爷也是，往上几辈，都是这山里的山民。”
他回答得坦然。
这是事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钱教授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深邃。
他没再多问，只是低头继续喝汤，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可这沉默，却比任何追问都让林溯感到窒息。
一顿饭吃完，王站长带着专家组，住进了隔壁早就收拾出来的另一间备用木屋。
夜深了。
山里的夜晚，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林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被月光映出的斑驳树影，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钱教授最后那个问题，还有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被看穿了吗？
还是自己太多心了？
他越想越是烦躁，干脆坐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可当他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时，他却看到，隔壁专家组住的木屋里，还亮着灯。
昏黄的灯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透出来，在漆黑的院子里投下一片小小的光斑。
这么晚了，还没睡？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林溯心底冒了出来。
他想知道，他必须知道，这几位专家在私下里，到底是怎么评价今天看到的一切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再也无法遏制。
他看了一眼趴在门口，已经睁开眼睛的白头，对它做了个“嘘”的手势。
白头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声，表示明白。
林溯脱掉鞋子，只穿着袜子，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朝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挪了过去。
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终于，他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将耳朵凑近了窗户的缝隙。
里面传来了压得极低的，模糊的对话声。
他屏住呼吸，努力分辨着。
是钱教授的声音，带着一股白天没有的疲惫与凝重。
“这个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林溯的瞳孔，在黑暗中猛然收缩。
只听钱教授继续说道：“那只鸟，那条狗，还有之前视频里那根本无法用光学现象来解释的九色鹿……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古怪。”
无法用光学现象来解释……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溯的胸口上。
他精心编织的，关于“白化病”、“丁达尔效应”、“光栅衍射”的科学大厦，在这一刻，被一句话就轻易地推翻了。
他根本没糊弄过去！
就在林溯感觉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的时候，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小张。
“老师，您的意思是……”
小张停顿了一下，
“……那些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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