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之都的空气粘稠而沉重,混杂着机油、血腥、汗臭和能量过载后残留的臭氧味。
吴轼躺在“铁砧”诊所那张布满油污和可疑褐色斑点的金属手术台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毯子渗入骨髓。
老鬼躺在隔壁床上,呼吸微弱但平稳,身上缠满了绷带和临时焊接的金属支架,像个报废后被勉强修好的机器人。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消毒水和焊接金属的刺鼻气味。
“内脏轻微移位,三处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精神力透支接近临界点……”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白大褂、戴着单眼放大镜、头发乱得像鸟窝的干瘦老头——人称“扳手”的诊所医生,一边用焊枪般的小型仪器在吴轼胸口扫描,一边啧啧有声,“小子,命够硬的!
被高阶契约锁链勒过,被雷拳那蛮牛当沙包拎着飞,又差点被‘毒牙’的阴招坑死……居然还能喘气!
老鬼捡回来的破烂,质量都这么好吗?”
吴轼扯了扯嘴角,牵动肋骨的伤处,疼得吸了口冷气。
怀表紧贴着他的胸口,那丝微弱的清凉感仍在缓慢修复着他精神世界的创伤,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是实实在在的。
雷拳狂暴的“营救”和“毒牙”帮派的突袭,让这所谓的“庇护所”也充满了血腥味。
“老鬼……怎么样?”吴轼声音沙哑
“死不了!”
扳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用扳手形状的工具敲了敲老鬼床边的金属支架,发出当当的脆响,“这老东西命比蟑螂还硬!内脏破了缝上,骨头断了焊上!再躺个十天半月,又能活蹦乱跳地去垃圾堆里刨食儿了!倒是你!”
他放大镜后的独眼盯着吴轼,“精神力透支成这样,再乱用你那‘撕纸’的能力,小心脑子炸成豆腐花!”
就在这时,诊所那扇用废弃装甲板焊成的厚重铁门被一脚踹开!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雷拳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和硝烟味走了进来。
他赤裸的上身新添了几道皮肉翻卷的伤口,被粗糙地撒了某种灰白色的止血粉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淌。
他手里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还在滴着粘稠液体的金属颅骨——显然是某个“毒牙”头目的战利品。
“妈的,一群只会放冷箭的杂碎!”
雷拳将那金属颅骨随手扔到墙角,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扳手直皱眉头。
他炭火般的眼睛扫过手术台上的吴轼,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小子,睡够了没?睡够了就给老子起来!竞技场那边,给你找了场‘热身赛’!”
“热身赛?”吴轼撑起身体,牵动伤口,疼得眉头紧锁,“我现在这样……”
“哪那么多废话!”雷拳不耐烦地打断,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在遗忘之都,伤疤就是勋章!
怕死就滚回城里去当通缉犯,等着被陈世雍的契约臭虫啃成渣!老鬼把你扔给老子,不是让你来当大爷养伤的!”
他走到吴轼床边,居高临下,眼神如同熔炉:
“听着!竞技场,就是这里的规矩!想活下去?想变强?想弄明白谁在背后捅刀子?就得靠拳头打出来!
今晚这场,对手是个玩‘重力规则’的雏儿,算你走运!给老子赢下来!输了或者被打死了,老子正好省口饭!”
雷拳的吼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吴轼耳膜嗡嗡作响,也激起了他骨子里的狠劲。
他看向老鬼昏迷的侧脸,想起父亲冰冷的怀表,想起陈世雍那伪善面具下的獠牙,想起苏瑾被强行拖走时痛苦空洞的眼神……退路?他早就没有了!
“带路!”
吴轼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挣扎着从手术台上下来,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
“嘿!这才像点样子!”雷拳满意地拍了拍吴轼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吴轼差点又趴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诊所,“跟上!别让老子等!”
遗忘之都的中心,一个由巨大的废弃油罐切割、焊接而成的环形场地。
四周是高耸的、用扭曲钢筋和金属网搭建的看台,此刻早已坐满了形形色色、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观众。
他们嘶吼着,咆哮着,空气中弥漫着赤裸裸的狂热、贪婪与血腥的渴望。
场地中央,没有任何多余设施,只有冰冷坚硬的金属地面,被无数能量冲击和血液浸染得暗红发亮。
这里就是“规则竞技场”!遗忘之都最核心的斗兽笼!
震耳欲聋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吴轼的耳膜。他被雷拳粗暴地推搡着,穿过狂乱的人群,走进场边一个用铁链隔开的简陋准备区。
对面,一个穿着紧身黑色作战服、身材精瘦、眼神阴鸷的年轻人已经等在那里。
他双手戴着特制的金属手套,指尖萦绕着一种粘稠的、令人心悸的暗紫色能量波纹——重力规则!
“小子!看清楚了!”
雷拳的吼声压过喧嚣,指着场中,“规则很简单:
不准用致命武器!不准投降!直到一方彻底失去战斗力或者爬不起来!
赢家拿走输家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观众的赌注分成!听明白了吗?!”
吴轼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重力操控者。
对方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显然没把这个看起来伤痕累累、气息不稳的新人放在眼里。
“竞技!开始——!!!”一个尖锐的电子音通过遍布全场的扩音器响起!
嗡——!!!
对面的重力操控者率先发难!他双手猛地向下一按!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岳般的恐怖重力瞬间降临在吴轼身上!
咔嚓!吴轼脚下的金属地面瞬间凹陷!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进了地里!
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绷带!
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这力量,远超普通的束缚!
“哈哈哈!碾碎他!‘重压’!”
“废物!连重力都扛不住!”
“杀了他!把他的骨头压成粉!”
看台上爆发出嗜血的欢呼!
重力操控者狞笑着,双手缓缓抬起,然后更用力地向下压去!他要将吴轼彻底压成肉饼!
剧痛和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淹没吴轼的意识。但他没有慌乱!
体内那冰冷的“无效化”力量在生死危机和剧痛刺激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暴戾气息的活性!
规则?重力规则?
不过也是一层可以被撕碎的纸!
“——无效!”
一声破碎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榨取出的嘶吼,从吴轼紧咬的牙关中迸发!
嗡——!!!
不再是玻璃碎裂的脆响,而是一种沉闷的、如同空间本身被强行扭曲撕裂的轰鸣,在吴轼体内炸开!
他身体周围,那粘稠的、几乎凝固的暗紫色重力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然后,在重力操控者难以置信的惊骇目光中,轰然崩解!
沉重如山的压力骤然消失!吴轼身体一轻,如同卸下了万斤枷锁!虽然剧痛依旧,但行动力瞬间恢复!
“什么?!不可能!”
重力操控者失声尖叫!
就是现在!
吴轼如同挣脱陷阱的猎豹,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脚下发力,身体化作一道带着血腥味的残影,朝着因能力被破而瞬间陷入僵直和反噬痛苦的重力操控者猛冲过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力量也不强,但他眼中燃烧的,是冰冷的、洞穿一切规则的杀意!
重力操控者仓促间再次抬手,试图凝聚重力屏障!但刚刚能力被强行撕碎带来的灵魂震颤和规则反噬让他动作慢了半拍!
吴轼已冲到近前!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将体内残余的所有“无效化”力量,连同那股从怀表印记中流淌出的、清凉却坚韧的修复力量,全部凝聚在右拳之上!
那拳头没有光芒闪烁,却散发着一种令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的、否定一切的霸道气息!
“破!”一声低吼!
砰——!!!
凝聚着“规则无效化”力量的拳头,狠狠砸在重力操控者仓促凝聚的、尚未完全成型重力屏障上!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薄冰上!
那层暗紫色的重力屏障瞬间汽化、湮灭!拳头去势不减,结结实实地轰在重力操控者的胸口!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
重力操控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悬浮车撞中,双脚离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竞技场边缘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软软滑落在地,口鼻喷血,胸口塌陷,彻底失去了意识
整个竞技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疯狂的呐喊、嗜血的咆哮都卡在了喉咙里!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场中那个摇摇欲坠、浑身浴血、却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身影!
他……他做了什么?他撕碎了重力场?
用拳头?!
规则无效化?!那是什么见鬼的能力?!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更加歇斯底里的声浪爆发!
有惊骇,有贪婪,有难以置信,更有对强大力量的赤裸裸的崇拜!
“规则破坏者!!”
“撕碎他!撕碎规则!”
“吴轼!吴轼!吴轼!”
吴轼站在场中,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他感受着看台上投射下来的无数道灼热目光,有狂热,有忌惮,更有不加掩饰的恶意。
怀表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那丝清凉感似乎在刚才的爆发中消耗殆尽。
他赢了,但这只是开始。遗忘之都的规则,是用血与火书写的。
雷拳大步走进场内,炭火般的眼睛扫过昏迷的对手,最终落在吴轼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更深的审视。
他咧嘴一笑,声若洪钟:“干得不错!小子!够狠!够邪门!
老子开始有点喜欢你了!战利品归你!另外……”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有人出了高价买你的命,看来你比老子想的还值钱!以后出门,记得多带几双眼睛!”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沉闷、压抑、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如同无数人痛苦呻吟汇聚而成的巨大轰鸣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遗忘之都喧嚣的声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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