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九霄的道袍被山风掀起猎猎作响，他立在雷峰最高处的引雷台，掌心按在丹田位置，能清晰感觉到那团暖意正顺着雷脉游走。
三十年了，化神巅峰的瓶颈像块磨盘压在头顶，此刻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首座。”陈雷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专司雷伤的客卿背着药箱，发间还沾着未擦净的雷灼焦痕——他刚从雷峰最深处的雷伤堂过来，“您传讯急召，可是旧伤反复？”
雷九霄转身时目光如电，直刺向陈雷医：“诊脉。”
陈雷医一怔，连忙上前搭手。
指尖刚触到雷九霄手腕，便猛地一颤。
他的识海瞬间被铺天盖地的雷纹填满，那些纹路不再是狂躁的紫电，反而带着温驯的银芒，像被某种力量调和过的灵液，正顺着经脉缓缓滋养每一处堵塞的窍穴。
“这是……”陈雷医喉结滚动，“雷源精粹？”他抬头时眼神发直，“首座，您体内的雷气不是寻常雷灵乳，是雷脉最本源的精粹。我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说这种东西能化劫为润，助化神境修士冲击渡劫期——”他突然顿住，喉间的话像被掐断的琴弦，“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您体内？”
雷九霄的指节叩了叩石案，案上引雷幡的蛇纹突然扭曲起来。
“苏星星。”他一字一顿，“前日那杂役用雷光打入我体内的，说是回礼。”
陈雷医的药箱“当啷”落地。
他盯着雷九霄，又低头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葬灵谷见到的场景——那杂役踩着清灵草，草叶竟在雷灵乳滋养下结出药髓露。
“首座，”他弯腰捡起药箱，声音发闷，“那小子的五灵杂根，怕不是废根，是……是能调和万灵的宝根。”
雷九霄沉默地望着天际。
远处葬灵谷的方向飘来几缕药香，混着若有若无的雷息。
他想起苏星星眸中流转的五色光，想起那道穿透护体罡气的雷光——分明是能杀人的手段，却偏要裹上温养的壳。
“封锁雷坛。”他突然开口，“即日起，雷峰不再主动引外劫入脉。”
陈雷医抬头欲言，却见雷九霄转身走向雷坛深处，道袍下摆扫过满地雷纹，像在碾碎某种执念。
同一时刻，葬灵谷药田。
苏星星盘坐在田埂上，掌心贴着神农鼎。
鼎身微微震颤，鼎壁上的雷纹正与千里外的雷峰地脉共鸣，像两根被同一根琴弦牵动的木琴。
“发芽了。”他低笑出声，指尖划过怀中的《雷脉走向图》——这是老雷奴昨夜借着送雷纹蛇鳞的由头，塞在他药篓底的，图上七处雷眼被红笔圈得醒目。
“你锁我参碑，我挖你雷根。”他把图塞进袖中，站起身时裤脚沾了两滴药髓露，“公平得很。”
当夜子时，雷峰雷坛。
老雷奴靠在守坛石上打盹，眼皮却半睁着。
他望着夜色里那道若有若无的影子——苏星星踩着“时断步”，每一步都错开三息时间，像游在时间缝隙里的鱼。
伏羲琴被他抱在怀里，指尖轻拨琴弦，羽音如雾，将他的气息搅成乱码。
“好个音律扰频。”老雷奴喉咙动了动，假装打了个哈欠，“当年我守坛时，怎么就没想起用琴音破阵？”
苏星星站在第一处雷眼前。
这里是雷脉最活跃的节点，地缝里渗出的雷光像液态银浆。
他咬破指尖，在神农鼎口画了道时痕符，鼎口突然张开，吐出细若游丝的时痕丝，精准缠住雷眼。
“收。”他低喝一声。
雷脉逸散的银浆突然逆流，顺着时痕丝钻入鼎中。
神农鼎内的丹火“轰”地腾起，将银浆炼化成半滴雷灵乳，落在鼎底时发出清脆的“叮”声。
老雷奴闭紧双眼，嘴角却微微翘起。
他守了雷坛百年，早看厌了“纯灵至上”的傲慢——五灵杂根又如何？
当年那座无字碑上，刻的不正是“万灵共生”么？
接下来七夜，雷峰雷坛的雷眼依次“生病”。
第一夜，东峰雷眼灵气弱了一分；第二夜，南麓雷眼凝不出雷晶；到第七夜，雷九霄站在雷坛中央，望着七处雷眼枯竭的地缝，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所有雷阵记录都被音波扰频抹去了。”陈雷医捧着破碎的阵盘，“像是有人用琴音当刀，把痕迹全刮干净了。”
雷九霄望着葬灵谷方向。
那里的药田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仔细看能发现，每株灵草的叶脉里都游动着细小的雷纹。
他想起苏晴雪今日来报的异状——那株最普通的龙须草，竟能淬出带雷劲的草汁。
“他不争药市，不争声望……”雷九霄喃喃，“连雷，都要分一杯羹？”
“叮——”
系统提示音在苏星星识海炸响。
他正蹲在药田边，看着一株刚抽芽的雷纹清灵草，草叶上的雷纹比昨日又深了一分。
【“雷脉窃取”完成，解锁“雷源反哺”——可将雷源精粹融入丹药，附加雷淬效果】
话音未落，怀中伏羲琴突然发出清越长鸣。
他慌忙取出琴，见琴面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清晰，最后一行小字在月光下流转：“碎月湖底，镜门已开——带鼎补碑，最后一程。”
苏星星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面。
碎月湖他知道，是雷峰与葬灵谷交界处的寒潭，传说潭底锁着上古镜灵。
他抬头望向雷峰方向，那里的雷坛在夜色中像头沉睡的巨兽，而神农鼎在他怀中发烫，鼎内七滴雷灵乳正随着心跳节奏轻颤。
“最后一程？”他低笑，将伏羲琴收进储物袋时，指尖碰到袋底的雷纹蛇鳞，“那便——”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半角，碎月湖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封印破裂的轻吟。
苏星星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潭水，眼中五色流光渐盛。
雷九霄站在雷峰之巅，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碎月湖方向翻涌的阴云，喉间那句“这杂役到底藏了多少手段”终究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很快，所有答案都将在碎月湖底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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