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天玄宗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然而,这寂静之下,却有杀机暗涌。
就在太上长老金口玉言,准许苏星星踏足藏书阁四层的消息传遍内门的同时,一道来自律令堂的加急奏章,已经悍然呈上了宗主萧玄冥的案头。
奏章言辞犀利,直指苏星星“擅自炼化宗门秘印,扰乱心识秩序,其心叵测”,条条罪状,字字诛心。
萧玄冥连夜批复,语气冰冷,只有一个字——“准”。
于是,在无数弟子惊骇的目光中,律令堂的执法队如狼似虎地冲向药田,手中高举的,竟是象征着宗门最高审判的“问心令”!
“奉宗主令,药田弟子苏星星,即刻押往‘问心狱’!”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问心狱!
那不是寻常的牢狱,而是专门审判心魔之罪的绝地!
入狱者,需在其中经受七日七夜的心劫幻境,任何一丝执念的偏差,都可能被判定为“心邪入魔”,从此打入地底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不!”苏晴雪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一只坚实的手臂死死拉住。
楚昭南脸色凝重如铁,声音压得极低:“别去!这是阳谋!他们就是要逼他心生怨念,在问心狱中自乱阵脚!他若出不来,我们好不容易盘活的药田,顷刻间就会被打回原形。这一关,谁也帮不了,只能他自己走!”
苏晴雪泪水滑落,却也明白楚昭南所言非虚。
他们此刻的任何冲动,都只会成为压垮苏星星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杀气腾腾的执法队,苏星星却异常平静。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远处宗主大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我跟你们走。”
他坦然地伸出双手,任由冰冷的锁链缠上。
随着他一步步走向那座位于宗门地脉深处的漆黑石狱,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轰隆——”
问心狱的万斤石门轰然闭合,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
刹那间,一股无可抗拒的阴冷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蛮横地将他的心识从体内抽离,拽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幻境,开启了。
第一日。
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青石城的医馆,仍是那个受尽白眼的杂役。
眼前,是他那位出身名门的未婚妻,正当着满城权贵的面,将一纸婚书狠狠撕碎。
“苏星星,你醒醒吧!”女子的声音尖锐而刻薄,“五灵杂根,连最基础的练气都无比艰难,竟还妄想参悟那无人能懂的无字碑?你,也配?”
讥讽与嘲笑如潮水般涌来。
然而,坠入幻境的苏-星星-心识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非但没有一丝波澜,反而笑了。
在他的识海深处,一尊璀璨的五彩元婴正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的,不再是驳杂的灵力,而是精纯无比的碑文之气,如星河流转,浩瀚无垠。
这点幻象,也想动摇他的道心?
第二日。
场景陡转。
他站在一片焦土之上,曾经生机勃勃的药田化为灰烬,万药翁领着一众丹师,对他怒目而视,声嘶力竭地咆哮:“是你!是你这个乱市者,毁了天玄宗的丹道根基!你当诛!”
无穷的怨念与煞气化作实质的利刃,刺向他的心神。
苏星星依旧不动如山。
识海中,古朴的神农鼎微微一震,悬于他的心识头顶,鼎口喷薄出混沌之火,只一卷,便将所有煞气怨念吞噬得一干二净。
第三日,幻境变得无比真实。
他站在一片云雾缭绕的山巅,对面,竟是宗主萧玄冥!
“你以为太上长老为何会闭关千年?”萧玄冥的面容在幻境中扭曲而狰狞,一字一句地说道:“没错,我篡改了无字碑!我就是要让太上一脉,永世不得翻身!”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星星的眸光陡然一凝!
不对!
这不是幻象!
这股夹杂在幻境中的怨念和执着,太过真实,甚至带着一丝……历史的气息!
这不是凭空捏造,而是从某个记忆深处提取出的残留片段!
他心念急转,识海中的系统面板光芒大盛!
“系统,立刻运转‘记忆修复’功能,以《执念提取》为引,反向追溯这幻境的源头!”
【指令确认,执念反溯系统启动!】
刹那间,苏星星的心识仿佛化作一道利箭,循着那丝记忆残留,刺破重重幻境迷雾,朝着问心狱的最核心地脉深处探去。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样令他瞳孔骤缩的东西——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布满裂纹的黑色石片,正静静地嵌在地脉之中,散发着一股与无字碑同源,却又阴邪扭曲的力量。
伪碑残片!
正是这东西,在不断释放着心识干扰,扭曲着入狱者的记忆,放大他们的执念,从而制造出这些所谓的“心劫幻境”!
“呵,”苏星星发出一声冰冷的笑,“用伪碑的力量来审判我?那我就——用真碑的力量,破了你这囚笼!”
话音未落,神农鼎猛地从他的识海中冲出,不再是虚影,而是化作一道凝实的流光,狠狠撞向那片黑暗地脉!
鼎中喷薄的混沌之火在接触到伪碑残片的瞬间,竟诡异地化作一片银白色的圣洁火焰,瞬间照亮了整个地底空间!
银焰之中,千年之前的画面,如潮水般倒流!
他看到,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手持一块完整的无字真碑,对着座下众人怒斥。
他看到,年轻时的萧玄冥跪在地上,指天发誓“绝无二心”。
然而画面一转,萧玄冥却在一个无人的深夜,以诡异的魔火焚烧碑文,换上了另一套扭曲的符文!
更让他心神巨震的是,画面最后,萧玄冥竟对着一个年幼的女孩,一掌拍出!
那掌心雷光闪烁,赫然是歹毒无比的“清心雷印”,在轰击女孩心脉的同时,一条微不可见的蛊虫顺势钻入了她的体内!
那个女孩,正是年幼时的秦晚照!
苏星星心神剧震,强行将这段倒流的记忆画面,用尽全部心神之力,凝聚成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心印玉简”,再以神农鼎的鼎火在上面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封印!
第六日。
问心狱外,负责监察的执事看着水晶壁上苏星星那平静如水的心识波动,眉头紧锁。
整整六天,此子的心识稳如磐石,别说心魔,连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未曾有过!
“不能再等了!”执事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此子心硬如铁,已非人之常情!传我命令,强行判定其‘心邪入魔’,永囚地底!”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水晶壁上的心识波动陡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
“轰!”
问心狱的石门,竟从内部被一股磅礴巨力生生震开!
苏星星沐浴着微光,缓缓走出,神色淡漠。
“诸位,这么急着要审我的心邪?”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上,一枚玉简和一块黑色残片静静悬浮,“那在审我之前,不如先审审——这块我从问心狱地脉里‘挖’出来的‘伪碑残片’,还有这段……由萧玄冥宗主亲口认罪的‘心印影像’!”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名执事当场脸色煞白!
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那枚玉简之上,不仅有真碑的浩然正气与之共鸣,更缠绕着一丝……属于太上长老的独有气息!
消息如惊雷般炸开,整个天玄宗为之哗然!
当夜,数名曾经公开支持萧玄冥的实权长老连夜上书请辞,闭门思过。
而律令堂那三位主事,则被从闭关中惊醒的太上长老亲自下令革职,废去修为!
苏星星走出地牢,温暖的阳光重新洒在他的肩上。
【叮!
“心狱破妄”成就达成!
解锁特殊能力“执念反溯”——可从指定环境的能量残留中,提取不超过三千年的历史片段。】
一道倩影快步迎了上来,正是秦晚照。
她的眼眶微红,但更多的却是释然与欣喜。
她递上一枚温润的玉符,轻声道:“父亲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藏书阁的最深处,有你想要的《伏羲参悟录·终章》。”
苏星星握紧了玉符,那温热的触感仿佛能安定人心。
他抬头望向宗门深处那座古老阁楼的方向,目光穿透了层层殿宇,低声自语:“碎月湖……镜门,我来了。”
就在此时,他怀中那枚沉寂已久的伏羲琴残片,竟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一行古老的金色文字,缓缓在琴面浮现:
【持鼎者近,镜中人,已等千年。】
他握紧玉符,不再迟疑,转身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那扇通往宗门最深处,尘封了无数岁月的“碑心密室”之门,即将为他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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