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苏星星脸上时,他正踩着青石板往天机阁方向走。
粗布囊里的神农鼎还在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炭,隔着几层单衣烙得心口发疼——这是鼎灵在提醒他,外域音纹玉简的震颤频率与鼎内法则产生了共鸣。
“系统,调整神农鼎频率需要多少物量?”他缩着脖子哈气,白雾里的睫毛结了层薄霜。
“检测到目标频率为外域音蛊‘寄生波段’,需消耗当前物量的15%进行模拟覆盖。”系统机械音在识海响起,“建议优先保留20%物量用于突发状况。”
苏星星摸了摸腰间藏着的玉简,那东西还在微微跳动,像被按住的活物。
他想起丹长老扭曲的脸,想起墨三娘指尖的凉意,喉结动了动:“调。”
物量如潮水退去时,他明显感觉到周身气息变了——原本五灵杂根特有的驳杂灵韵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黏腻的、带着刺痒感的波动,像无数细针在皮肤下游走。
这让他想起上个月在医馆见到的蛊毒患者,那些人也是这样,总忍不住抓挠手臂,直到鲜血淋漓。
天机阁的飞檐在雪幕里若隐若现。
作为青冥宗最神秘的情报机构,它平时只开一扇巴掌大的侧门,此刻却大敞着朱漆大门,门廊下两盏羊角灯被风吹得摇晃,映出几个穿玄色劲装的身影——是执法堂的人。
苏星星脚步微顿。
他看见为首的赵执事正踮脚往门里张望,腰间的令牌在雪光下泛着冷光。
那日丹长老濒死时说“是赵执事”,此刻再看这人缩着肩膀搓手的模样,哪还有半分执法者的威严?
倒像个等在妓院门口的嫖客。
“赵执事这是...”他故意踉跄着撞过去,粗布袖管擦过对方手背。
赵执事浑身一震,猛地转身,见是医馆那个总被骂的杂役,脸色立刻沉下来:“滚远点!
没看见天机阁今日不迎客?“
苏星星退后半步,却闻到对方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是蛊虫啃噬血肉的味道。
他垂眸盯着赵执事腰间晃动的银铃,忽然笑了:“赵执事这银铃真好看,比墨三娘的还精致。”
赵执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下意识去捂腰间,却摸了个空——那银铃不知何时已被苏星星勾在指尖,正随着他的动作轻响,发出与外域音纹玉简同频的震颤。
“你!”赵执事抬手要抓,却见苏星星突然踉跄着往门里栽,那股黏腻的波动猛地扩散开来。
门内传来一声惊呼:“外域探子!”
苏星星在被按倒的瞬间勾住门框,借着力道翻进院内。
青石板上的积雪被他踩得飞溅,却正好迷了追兵的眼。
他猫腰钻进西侧耳房,掀开铺着红毡的供桌,底下果然有个半人高的地洞——每个宗门情报阁都有密道,这是他当杂役时给各峰送药,听药童们闲聊时记的。
地洞往下七步是转弯,再走十九步会碰到机关。
苏星星数着步数,指尖在石壁上摸索,直到触到一块凸起的砖纹——那是《断禁十三式》里记载的“困龙印”。
他屈指一弹,砖纹凹陷下去,石壁发出沉闷的转动声,露出一扇刻满星图的青铜门。
门内的湿气裹着霉味涌出来。
苏星星摸出火折子晃亮,只见墙壁上嵌着无数玉匣,最里端的檀木架上,本该摆着《梵音镇魂曲·残卷》的位置空着,只余一道浅浅的压痕。
“小友来得晚了。”
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星星猛地抬头,见天机子正坐在梁上,半盲的眼睛蒙着层白翳,手中窥命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林守真那老匹夫昨日便将残卷移去了天机密库,说要引条大鱼。”
“大鱼?”苏星星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石壁。
天机子从梁上飘下来,衣袂不带半分声响:“此谱非物,乃饵。
外域音蛊需借活物传讯,他们在宗门禁地布下这么大的局...钓的是宗门里的’内鬼‘。“
苏星星心头一震。
他想起丹长老无意识的呢喃,想起赵执事身上的腥甜,忽然明白那些被种蛊的“执法者”不过是浮在水面的鱼须,真正的大鱼藏在更深处。
“密库怎么走?”他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掐进掌心。
天机子的罗盘突然发出嗡鸣,指针“咔”地指向东南方:“穿过三重星门,第三块青石板下有机关。”他顿了顿,半盲的眼睛似乎穿透了黑暗,“小友身上有被封的气息...五成功力?”
苏星星瞳孔微缩。
他未及回应,天机子已飘向门口:“老东西只看气运,不看是非。
你若能破此局,天机阁愿为眼线。“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地道里,只余罗盘的嗡鸣在石壁间回荡。
三重星门比想象中难开。
第一重需要《乾坤缥缈步》的步法踩中星位,第二重得用《降龙八卦掌》的掌力震碎锁魂钉,第三重...苏星星望着门上浮动的金色符文,忽然笑了——这是《清心音诀》的声波锁,那日给沈音儿推拿时,他刚好用系统记下了她运功时的频率。
他清了清嗓子,哼出一段清越的调子。
符文随着声波震颤,逐渐淡去。
门开的瞬间,他闻到了沉水香的味道——天机密库不大,中央的白玉案上摆着个檀木匣,匣盖半开,露出半卷泛黄的残纸。
“终于找到你了。”苏星星正要上前,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闪到案后,却见沈音儿提着一盏琉璃灯走了进来。
她今日没穿拍卖官的锦缎,只着月白单衣,发间的玉簪也摘了,露出耳后一道淡青的纹路——那是音蛊寄生的痕迹。
“残卷...残卷...”她喃喃着,指尖蘸了蘸舌尖的血,滴在残纸上。
苏星星屏住呼吸。
血珠渗入纸面的瞬间,原本写着梵文的残卷突然泛起黑芒,无数扭曲的符文从纸里钻出来,像活物般在沈音儿周身游走。
系统提示声炸响:“检测到双频共鸣——《清心音诀》与外域音蛊双重烙印!
目标为’活体信标‘,可通过音波传递加密信息!“
他猛地想起那日在拍卖场,沈音儿抚琴时,台下几个长老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原来不是被琴声打动,是在接收外域传来的指令!
“原来你不是普通拍卖官...”苏星星在心里冷笑,指尖悄悄掐出《断禁十三式》的印诀。
他需要触发推拿条件,而沈音儿此刻经脉里正翻涌着两种相悖的音波,正是最佳时机。
“谁?”沈音儿突然转头。
她的眼睛原本是清亮的杏眼,此刻却泛着诡异的幽蓝,“你身上有...断音的味道?”
苏星星不再隐藏,从案后走出来:“沈姑娘好耳力。”
“交出残卷!”沈音儿抬手就是一掌,掌风里裹着《清心音诀》的清音,却又夹杂着外域蛊虫的嘶鸣。
苏星星侧身避开,指尖点向她肩井穴——那是音脉的总枢。
“叮——推拿条件满足(载体 双频经脉残留)!”
系统轰鸣的瞬间,苏星星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沈音儿十岁被外域音修掳走,被迫种下双生蛊;十五岁被妙音师太救下,却不知师太正是外域安插的棋子;每次拍卖会上的抚琴,都是在给外域传递宗门禁地的布防图
“《梵音镇魂曲》(全篇残缺版)领悟成功!
红颜功法库启动终极补全:需’断音三式‘ ’碑动频率‘!“
沈音儿瘫软在地,眼中的幽蓝渐渐褪去,露出惊恐的神情:“我...我刚才怎么了?
苏公子,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苏星星没有回答。
他迅速卷起残卷塞入袖中,正要离开,密库的窗户突然被震碎。
萧玉郎提着青锋剑跃进来,剑尖直指他的咽喉:“此谱乃我师门遗物,岂容外人染指!”
“萧兄来得巧。”苏星星不退反进,左手结出《幻音迷心诀》的印诀,“我正愁没人试新学的功法。”
萧玉郎的剑势顿了顿。
他突然捂住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苏星星的音波像根细针,正顺着他的耳道往识海里钻,精准地扰乱着他的心神节奏。
这是《幻音迷心诀》第三重“乱心”,专门针对音修的杀招。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萧玉郎的剑掉在地上,整个人踉跄着撞向石壁。
苏星星趁机掠过他身侧,却在门口撞上天机子。
老阁主的罗盘正指着他,指针几乎要刺穿盘面:“你非散修,你是...被封之人。”
“前辈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拦我?”苏星星按住袖中残卷,心跳如擂鼓。
天机子笑了,半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音起碑动,魂归外域...小友若能破此局,青冥宗的天,该换一换了。”
话音未落,密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星星不及多问,从窗口翻了出去。
雪地里,柳青衣正持剑而立,剑光冷得像淬过冰的刀:“交出残卷,我可保你离开。”
“柳队长真要抓我?”苏星星站在三步外,看着她发间晃动的银饰——那是宗主亲卫的标记,“那日在医馆,你给我递的情报里,可没提过沈音儿。”
柳青衣的剑尖微微发颤。
她沉默片刻,突然转身用剑鞘在雪地上画了个火字,又抛来一枚玉符:“三更,丹峰后山,有人等你。”说完便跃入雪幕,只余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苏星星握紧玉符,袖中残卷突然发烫。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残卷上的外域符文已全部消失,只余梵文清晰如昨。
原来刚才那一招“断音”,不仅补全了功法,还斩断了外域的烙印。
回荒庙时,月亮已爬过老槐树的枝桠。
神农鼎在粗布囊里发出嗡鸣,他刚把残卷摊开,鼎口便冒出青色雾气,在空中勾勒出三式剑招的虚影——正是系统提示的“断音三式”。
“检测到《梵音镇魂曲》补全度90%;‘碑动频率’与无字碑残迹波动一致。”系统提示声里,苏星星突然想起老僧残魂说的“音起之处,碑动之时”。
原来不是比喻,是启动无字碑的密钥!
他正出神,庙门外传来纸张摩擦的声响。
捡起来看,是沈音儿的字迹:“若想知谁在操控音蛊,来妙音楼,子时三刻。”
雪还在下。
苏星星望着庙外的老槐树,嘴角慢慢扬起。
他把残卷小心收进鼎里,转身看向供桌上的残佛——那尊佛像的眼睛不知何时被雪水冲开,露出里面嵌着的半块玉碑,泛着幽微的光。
“妙音楼...”他对着残佛低语,“那就...再来一场拍卖。”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