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宓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那里恰好能看清整个酒肆的动静,又能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他点了两样最便宜的小菜,和普通的酒。
然后,便自顾自地吃喝起来,仿佛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过路客。
他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他知道一定会来这里的人。
陈平。
秦宓没有提前通知他。
因为他要的,就是这种“不期而遇”。
这能最大限度避免走漏任何风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酒肆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终于,门帘再次被掀开。
他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整个酒肆。
当他的目光掠过角落时,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虽然只有一刹那,却被秦宓精准地捕捉到了。
来了。
陈平!
“该死!”
陈平心里暗骂一声。
大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草原吗?
而且是这种打扮,出现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
陈平的脑子飞速运转。
出事了?
不对!
大公子神情自若,不像出了事的样子。
那就是……有极其重要,又极其机密的事情要交代!
是了!一定是这样!
否则以大公子的身份,绝不会来这种地方!
陈平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台,要了一壶酒。
然后像是随意寻找座位一样,慢慢踱步到秦宓的对面,坐了下来。
“客官,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陈平咧嘴一笑。
秦宓抬眼瞥了他一下,没有说话。
只是将面前的一个酒杯推了过去。
陈平心领神会。
他拿起酒壶,先给秦宓满上,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周围的嘈杂,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大公……”
陈平刚要开口,就被秦宓一个眼神制止了。
“叫我老秦。”
秦宓的声音混在喧闹中,只有对面的陈平能听清。
“是,秦……秦哥。”
陈平立刻改口,心脏却在怦怦狂跳。
大公子越是这样,就说明事情越是重大。
“寨子里的马,养得怎么样了?”
秦宓夹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状似随意地问道。
提到这个,陈平的脸上闪过难色。
“秦哥,不瞒您说,还是老样子。咱们从中原搞来的那些母马,就是养不惯草原的草料,生下来的小马驹,体弱多病,根本没法跟草原马比。高老大为了这事,头发都快愁白了。也就是苏赫和他的带来部族养的马还行,但是吧…那效率太低了。一般的马我们都有,完全不缺,不过也就拉拉货。我们寨子的战马完全不够用啊。”
这确实是黑风寨目前最大的难题。
他们空有精锐的士卒,却没有足够优良的战马。
这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想要在乱世中崛起,一支强大的骑兵,必不可少!
秦宓点点头,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如果,我能给你弄来几百匹,甚至上千匹最精良的草原战马,你觉得怎么样?”
“噗——”
陈平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幸好他反应快,及时用袖子捂住了嘴,才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是被酒呛的,是吓的!
几百匹?
上千匹?!
还是最精良的草原战马?!
大公子这是在说什么梦话?
那可是草原各部落的命根子!
别说几百匹,就是十几匹,都足以让一个部落跟你拼命!
陈平惊骇地看着秦宓,发现对方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大公子从不无的放矢。
他说能,那就一定有办法!
“秦哥……您……您是说真的?”
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如果真的能搞到上千匹战马,黑风寨的实力将瞬间膨胀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别说宁古塔,就是整个辽东,他们都敢去闯一闯!
秦宓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草原上哪个部落的马最好?”
陈平不假思索地回答。
“自然是赤狼部!他们的赤血马,耐力、速度都是顶尖,是公认的草原第一!”
他说完,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大公子……难道是想打赤狼部的主意?!
疯了!
这太疯狂了!
赤狼部是草原上最已知的强大部落之一,控弦之士数万,凶悍无比。
就凭黑风寨这几百号人,去招惹他们,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秦哥,这……这万万不可啊!赤狼部,我们惹不起!”
陈平急忙劝道。
秦宓却笑了。
他伸出手指,在沾满油污的桌子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我们惹不起。”
他又在圈的旁边,画了另一个圈。
“合撒儿部也惹不起。”
然后,他用手指,将两个圈,重重地连在了一起。
“但是,我们加上合撒儿部,就不一样了。”
轰!
陈平瞬间明白了秦宓的整个计划!
联合合撒儿部是另一个草原的部落!
秦公子,肯定是谈妥了才找我交换信息的!
秦公子要里应外合!
吞掉赤狼部!
这……这是一个何等宏大又何等疯狂的计划!
黑风寨缺马,合撒儿部缺铁器、缺兵甲、缺一个能从背后捅赤狼部一刀的盟友!
这是一个完美的互补!
一旦功成,赤狼部数千精锐的战马,唾手可得!
而黑风寨,将一跃成为这片地区最强大的骑兵势力之一!
陈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大公子的眼光,早已超出了小小的黑风寨。
甚至超出了宁古塔。
他的棋盘,是整个天下!
“我明白了!”
“秦哥,您说吧,要我做什么!”
秦宓压低声音。
“去找周文昌。”
“让他备好兵马,清洗武库,等我的消息。过几日,我会再来这里,告诉你具体的行动时间和计划。”
“事成之后,赤狼部的牛羊、奴隶归合撒儿部。战马,我们和周文昌,三七分。他三,我们七。”
“至于功劳,全部归他周文昌。就说是他英明神武,率军出塞,大破蛮夷,为大周开疆拓土。”
陈平听得心惊肉跳。
好大的手笔!
战马三七分,黑风寨拿大头,这没问题。
可功劳全给周文昌?
这等于白送了他一个封侯拜将的资本!
陈平有些不甘心。
“秦哥,这……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不怕他脱离我们的掌控么?”
秦宓摇了摇头。
“名声,是给外人看的。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周文昌爬得越高,对我们就越有利。将来,他需要我们替他办事,我们就需要他这个官面上的身份,替我们遮风挡雨。”
大周,神都,紫宸殿。
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刺鼻的气息盖过了殿内焚了百年的龙涎香。
大周皇帝周容风,那个自诩天命所归的男人此刻正瘫软在自己的龙椅上。
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柄匕首。
匕首的握柄上,盘龙栩栩如生。
那是他亲手赐给次子周容君的。
“为……为什么……”
殿下,身穿锦绣亲王袍服的周容君面容因极致的兴奋而扭曲。
“为什么?父皇,您真的不知道吗?
“大哥庸碌无能,只会吟诗作对,您却要把这万里江山交给他!”
“我呢?我为您监国理政,为您镇压叛乱,我才是那个最像您的人!您却只把我当成大哥的磨刀石!”
“既然您不给,那儿臣,就自己来取!”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禁军统领,太子太傅。
几位皇子党的核心大臣带着兵马,疯了一样冲向紫宸殿。
“二皇子弑君谋逆!清君侧,诛国贼!”
大皇子周容显身披孝服,实则内衬甲胄。
站在军前,涕泪横流,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眼中却闪烁着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杀意。
父皇死了。
死得好!死得太是时候了!
他这个太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那个位置!
而他愚蠢的二弟,为他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还将背负万世骂名。
两股洪流,在皇城之内,轰然对撞。
大周历三一年,京城喋血,天下震动。
消息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跨越山河,传到了千里之外的宁古塔。
当陈平将密报呈上时,秦宓正在校场监督新一批匠人调试手弩。
他接过情报,扫了一眼,没有丝毫波澜。
陈平在一旁看得心惊。
弑君!夺嫡!天下大乱!
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在秦哥眼中,竟如微风拂面?
秦宓随手将那张足以让天下无数人疯狂的纸条扔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传我的令。”
“让寨里所有最好的铁匠、木匠,全部停下手中的活计。我给他们一张新图纸,从今天起,日夜赶工,不惜代价,给我造出来。”
图纸上,是某种造型奇特的管状物,结构精巧,远超这个时代的认知。
陈平看不懂,但他知道,这东西一旦造出来,必然是惊世骇俗的杀器。
他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秦宓转过身,望向草原的方向。
棋盘已经摆好,现在,该轮到棋子们登场了。
他要演一出大戏。
……
合撒儿部,金帐。
部落首领巴特尔,正盯着秦宓。
“女婿,你再说一遍?”
“你要我,带着我的勇士,去打宁古塔?”
宁古塔是边关重镇,城高墙厚。
就算他合撒儿部全族压上,也啃不下一块砖。
“岳丈,你听错了。我不是让你去‘打’宁古塔,我是请你去‘接收’宁古塔。”
“宁古塔的守将周文昌,是我的人。城防武备,尽在我手。只要你的大军一到,城门自会为你敞开。城里的粮草、金银、女人,除了兵甲武库,都是你的。”
这个计划太疯狂,太大胆了!
但是……如果……如果是真的呢?
一个不设防的宁古塔,一座金山银山,就摆在自己面前!
不等他继续思考秦宓继续说道。
“我们真正的目标,不是宁古塔,是赤狼部。”
“你大军出动,佯攻宁古塔,赤狼部必定以为你疯了,后方空虚。届时,周文昌会率领宁古塔的精锐骑兵,从这个方向,与你的部落勇士,合围赤狼部的主力。”
巴特尔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连环计!
用一座“空城”做诱饵,真正的目标是自己觊觎已久的死敌——赤狼部!
“干了!”
……
周文昌站在宁古塔的城楼上,北风呼啸,刮得他脸颊生疼。
可他心里,却比这寒风还要冰冷。
他身后,三千精锐骑兵已经集结完毕,铁甲森森,杀气腾腾。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秦宓的密令。
——配合合撒儿部,夹击赤狼部。
疯子!
秦宓绝对是个疯子!
与草原部落联手,攻击另一个草原部落。
这要是传出去,他周文昌就是通敌叛国,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
他想起了自己在边关蹉跎的十几年。
想起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帅、总督,用看狗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起了自己那一身抱负,被岁月消磨得只剩下一腔不甘。
秦宓给他的,是毒药,也是唯一的解药!
“将军,合撒儿部的狼烟起来了!”
副将的惊呼声将他拉回现实。
远方的地平线上,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赌了!
富贵险中求!
他周文昌,不做太平犬,要做乱世狼!
“开城门!”
“随我……迎敌!”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含糊不清。
但在他身后的亲信听来,却是“杀敌”。
城门轰然洞开,三千铁骑卷向城外早已摆开“阵势”的合撒儿部大军。
两股军队,以诡异的默契交错而过。
然后调转马头,朝着同一个方向——赤狼部的草场,奔袭而去!
赤狼部的首领,还在自己的王帐里,嘲笑巴特尔的愚蠢。
他做梦也想不到,一把来自宁古塔,一把来自合撒儿部的刀。
正从背后,狠狠捅向他的心脏。
那一天,草原的霸主易位。
周文昌一战成名,“大破蛮夷于塞外”的捷报传遍大周。
就在他声望达到顶峰时,秦宓的第二道密令到了。
——带着你的功劳和军队,去投靠二皇子周容君。
周文昌愣住了。
二皇子弑君,已是天下公敌。
此刻正被大皇子打得节节败退,投靠他,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他看着密信上秦宓的分析,后背渗出了冷汗。
“大皇子势大,麾下名将云集,你去,不过是锦上添花,随时可弃。”
“二皇子势弱,山穷水尽,你带兵投靠,是雪中送炭,必被奉为肱股,引为心腹。”
“待他日我挥师南下,你便是插入敌人心脏最锋利的刀。”
周文昌这才明白,秦宓的棋盘,早已不是宁古塔,不是草原,而是整个天下!
他毫不犹豫,伪造了一场“宁古塔被内奸出卖,不得已败退”的假象。
带着自己的嫡系部队,千里迢迢,投向了那个丧家之犬般的二皇子。
果不其然,穷途末路的周容君,在听闻“边关名将”周文昌来投后。
大喜过望,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奉为上宾,将仅剩的兵权,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
黑风寨,内院。
柳茵和柳笙笙坐在窗前,相对无言。
那件她们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秦宓……娶了合撒儿部的公主,那个名叫其木格的草原女人。
柳茵的心,疼得厉害。
她知道这是为了联盟,为了大业。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秦宓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
那种超越叔嫂的亲密,难道都只是一场梦吗?
柳笙笙更是眼圈通红,泫然欲泣。
她对秦宓的爱慕,纯粹而热烈。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只觉得天都塌了。
就在姐妹二人心如死灰之际,秦宓推门而入。
他看着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了然。
没有绕弯子,秦宓直接开口。
“等局势再稳定一些,我会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你们两个,我都娶。”
柳茵和柳笙笙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秦宓,一时间忘了反应。
他……他说什么?
都要娶?
这……这怎么可以?
可……为什么不可以?
柳茵和柳笙笙都不是不明事理的女子。
秦宓娶草原公主,是为了势力。
如今,他也要娶她们,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安抚?还是……他心里,真的有她们?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她们只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那颗早已倾倒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归宿。
“嗯。”
柳茵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应了一声。
算是替自己,也替表妹回答了。
……
两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宁古塔,早已不是那个冰天雪地的苦寒流放地。
雕梁画栋的汉式庭院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巴特尔,哦不,他现在叫“巴天德”。
身穿一袭金线滚边的华贵丝绸长袍,正眯着眼,有滋有味地听着台上的吴侬软语。
“汗王,哦不,老爷,”
一名谄媚的汉人管家躬身递上温好的美酒。
“北边那几个不长眼的老亲戚,又在边界蠢蠢欲动了。”
巴天德端起酒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子,懂什么叫大势?”
他轻呷一口,满是对自己过往身份的鄙夷。
“派苏赫去,告诉他,把那些人的脑袋,给我码成京观!也好让那些不开化的东西瞧瞧,忤逆我和秦先生的下场!”
管家谄笑着退下。
巴天德浑然不觉,他口中的“秦先生”。
此刻正在城外的秘密军械库中,审视着一排排锃亮的新式火枪。
“大人,”一名工匠激动地汇报。
“最新一批三百支‘神火铳’已经完工,射程和威力,都比之前提升了三成!”
这两年,巴特尔沉溺在秦宓为他编织的温柔乡里。
将部落的勇士一批批派出去,为他所谓的“共同事业”征伐。
那些草原上最精锐的骑兵,要么在毫无意义的内耗中被秦宓当成炮灰消耗殆尽。
要么就被“从良”安置,彻底磨平了爪牙。
取而代之的,是秦宓一手建立,只忠于他一人的新军。
宁古塔,除了那个名义上的共主巴特尔。
和他名义上的妻子其木格,早已铁板一块,姓秦了。
想到其木格,秦宓的眉头微微皱起。
回到府邸,一股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其木格坐在房中,像一头受伤的母狼。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诊脉的方子。
“大夫怎么说?”秦宓明知故问。
“天生石女,断子绝孙。”
其木格猛地抬头,那双曾经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此刻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
“柳茵和柳笙笙,是不是有了?”
秦宓沉默。
这沉默,是比任何回答都残忍的刀。
其木格惨然一笑,笑声凄厉。“我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其木格穿上了她出嫁时带来的,最华丽的草原战甲。
腰间挎着弯刀,站在了点将台下的秦宓面前。
“我要上战场。”她没有请求,而是通知。
秦宓看着她。
这个骄傲的女人,在失去作为妻子的最后一点价值后,选择重新拾起战士的荣耀。
与其在后宅看着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在嫉妒和怨恨中枯萎,她宁愿死在冲锋的路上。
他也怕,真把她逼急了。
她会对已有身孕的柳茵和柳笙笙做出什么事来。
“准。”秦宓只说了一个字。
他给了她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让她去配合周文昌,搅动大周的浑水。
其木格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随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
中原大地,已是烽火连天。
大周名存实亡,天下分裂。
大皇子周承宗凭借正统名号与父皇遗泽,占据京畿富庶之地,兵强马壮。
二皇子周容君弑君篡位,失了人心,被兄长打得节节败退,如丧家之犬。
若非“边关名将”周文昌在危难之际,带着一支百战精锐“雪中送炭”,他早已是冢中枯骨。
此刻的二皇子府邸内,周容君正对周文昌推心置腹。
“文昌,你就是我的管仲、我的乐毅啊!若无你,我早已万劫不复!”
他紧紧握着周文昌的手,感激涕零。
“待我登临大宝,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国之柱石!”
周文昌面色沉毅,躬身道。
“殿下厚爱,末将万死不辞!”
这些日子,他按照秦宓的密令,不断给周容君泄露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报。
让他堪堪避过大皇子的几次致命打击,吊着一口气。
这番操作,反而让周容君对他愈发信任,引为唯一心腹。
……
大周历三四年,一个消息从宁古塔传来。
“草原王”巴天德,因贪图享乐,夜夜笙歌,在一场盛大的宴会上。
被一块精致的江南糕点噎住,窒息而亡。
死得荒诞,却又顺理成章。
秦宓,终于不用再演了。
他站在宁古塔的城楼上,身后,是黑压压一片、手持神火铳的新军。
他拔出腰间长刀,指向南方。
“发兵!”
一声令下,万众呼应,声震四野!
秦宓的大军如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席卷南下。
那些盘踞一方的所谓皇子、英雄好汉。
他们引以为傲的铁甲骑兵,在排山倒海的枪声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一轮齐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坚固的城墙,在轰鸣的巨炮下,如同沙堡般崩塌。
真理,只在射程之内。
短短一年,秦宓兵锋直抵大周旧都北平城下。
城内,只剩下瑟瑟发抖的前朝大皇子和二皇子。
……
大秦历元年。
秦宓于北平城外登基,建国号“秦”,改元“开元”。
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向城内的二皇子周容君,送去了一封招降书。
信中,指名道姓,要招揽其麾下第一武将,周文昌。
收到信的周容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招降书撕得粉碎,放声大笑。
“秦宓小儿,痴心妄想!周将军于我危难之际来投,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岂会被你三言两语离间?”
他看向身侧的周文昌,满眼都是信任和倚仗。
“文昌,你说是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文昌身上。
周文昌沉默片刻,缓缓走出队列。
对着上首的周容君,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他转身,面对城外秦宓大营的方向,单膝跪地,声若洪钟。
“末将周文昌,恭迎陛下!”
周容君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摇摇欲坠,不敢置信地指着周文昌。
“你……你……”
悲愤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同时,周文昌的亲兵已经包围了此处。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一枚棋子。
次日,二皇子开城投降。
一月后,见大势已去的大皇子,亦献城投降。
天下,终归一统。
金銮殿上,秦宓高坐龙椅,俯瞰着下方跪拜的文武百官。
江山已定,但皇后的位置,却悬而未决。
一道身影,排众而出。
她身披玄甲,面容冷峻,正是随军征战。
立下赫赫战功的女将军,秦沐生。
合撒儿部的其木格,如今的名字。
她的战功,仅次于秦宓本人。
是大秦军中无可争议的第二人。
“陛下,”
“臣,有一请。”
“讲。”
“臣自请放弃皇后之位。”
她的话,石破天惊。
“臣天生无法为陛下诞下子嗣,不足以母仪天下。且臣之心,在沙场,不在后宫。愿为陛下镇守国门,开疆拓土!”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秦宓看着她,目光平静。
多年的并肩作战,早已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超越了寻常夫妻。
他们是战友,是知己,是能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伙伴,却唯独少了那份男女之间的缱绻。
强行捆绑,对谁都是折磨。
秦沐生主动提出,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解脱。
“准。”
“朕封你为镇国大将军,赐号‘武烈’,永镇北疆。”
“谢陛下!”秦沐生干脆利落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退回武将之列。
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失落,反而是如释重负的光彩。
秦宓的目光,转向了站在百官前列,一直安静不语的柳茵。
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眉宇间褪去了昔日的青涩柔弱,多了几分雍容与沉静。
“柳茵听封。”
柳茵缓缓跪下。
“册封柳氏茵为大秦皇后,母仪天下。”
“臣妾,领旨谢恩。”
大秦历二年。
秦宓率领一支庞大的舰队,出征海外。
他将监国之权,交给了皇后柳茵与镇国大将军秦沐生。
一文一武,一内一外,两个女人撑起了庞大的帝国,竟是打理得井井有条。
大秦历三年,帝驾回归。
船队带回了堆积如山的土豆、玉米、红薯等高产作物。
同时,也带回了一个消息。
——东海之上的倭岛,已被荡平,尽数归入大秦版图。
柳茵与秦沐生率百官于码头相迎,完璧归赵,还政于君。
自此,大秦帝国在秦宓的掌舵下,进入了飞速发展的快车道。
大秦历十年。
南极与北极的冰盖之上,插上了大秦的龙旗。
除此以外,目之所及,皆为秦土。
世界,在秦宓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