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周先生果真是神人,连灾祸何时发生都能说清楚。
一时间,他们看向周先生的眼神里满是崇敬,纷纷想要围上去,请教他该如何安稳度日。
最后还是村长站出来,伸手拦住了往前涌的村民,高声说道:“大家别急,我们让周先生说说他是怎么想的。”
为了方便周先生讲话,村民们默契的让出一个位置围在四周。
周先生也不推辞,走到村长面前站定,“我会在村里住一段时间,劳烦村长为我寻间僻静的屋子,到时候大家可以找我看看生辰,算算营生,若是家里有解不开的琐事,也能来跟我说道说道。”
他的声音不高,但像带了股穿透力,清晰落到每个人耳中。
于是事情的走向诡异的从抢钱变成了抢着让周先生住到自家院子。
沉浸在后怕里的张氏回过神后也参与到其中,也急急忙忙凑到人群里。
一想到周先生说眼下只能安稳这几日,她心里便揪得慌,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周先生,您不如搬去我家住,我家虽小,但有两间闲屋。”
其他人见状,也没跟张氏争。
一来,周先生帮张文远合过八字,两家多了层人情。
二来,人不管住在哪儿,老爷子总得图个安稳清净。
张氏家离村口的热闹远,又不挨着爱嚼舌根的王婶子家,平日里少有人往来,正好方便周先生歇脚,也省得旁人总来打探叨扰。
周先生笑了笑,“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了,这样吧,今日我是为张文远合八字的,那就住到张家吧。”
为了以后合情合理的叨扰谢执凛,他又胡扯道:“这两天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总觉得胸口发闷,听说玉米村有位年轻猎户会点医术,能治些乡下常见的小毛病。”
“正好我年纪大了,来回跑镇上得走大半天,路上颠簸不说,还得花诊金,倒不如先去寻这位猎户瞧瞧,若是能缓解些,也省得折腾。”
村民们不知道谢执凛就躲在附近,还热热闹闹的要给周先生带到他家。
周先生赶紧摆手拒绝,“不用麻烦各位,我这身子骨还撑得住,正好想在村里多走两步,瞧瞧玉米村的景致。你们啊,就跟我说说是谢家的屋子是什么模样,大致在村东还是村西就行,我按着模样寻,总能找着。”
闻言,众人不再强求,七嘴八舌地描述起来谢家。
周先生听着,一一记在心里,又谢过众人,才背着手慢悠悠走了。
招娣知道今天有人给文远合八字,但她没想到京城来的神算子是个老头,更没想到周先生接下来会住在张家。
正想趁着这个机会,找他算一下自己和文远的八字合不合,就看到他走了。
晚一步,她就能把八字递上去了。
招娣急的跺了跺脚,可又怕被别人看出来她这副巴巴等着算姻缘的样子。
要是被爱嚼舌根的瞧见,指不定要被编排多少姑娘家没羞没臊,急着嫁人的闲话,往后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不过,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天黑了,在场的人都着急往家赶,谁会留意一个姑娘家。
包括浑身脏兮兮的白浣晚。
回到家,白父三人瞧见白浣晚怀里有些分量的荷包,脸色十分难看。
家里日子本就紧巴,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用,如今白赚了钱却揣在自己怀里不上交,这不是明摆着把家里的难处抛在脑后吗?
哪有做儿女的赚了钱不补贴家用,反倒把钱自己攥着的道理?
白母更是直接将不满说出口,“你这赚了钱是打算把家里的用度都抛到一边不管了,家里的开销哪样不要钱,你倒好,赚了钱不拿出来补贴家用,难不成要让我们老的小的紧着过?”
白浣晚不理会他们的疯言疯语,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她转身去了厨房。
从镇上卖绣活回来,走了很久的路,又与王婶子她们吵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原想着能喝口热汤填填肚子,没成想推开厨房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凉了半截。
灶膛是冷的,连点火星子都没有,案板上只有几根蔫巴巴的青菜,还是前几天她从地里摘回来的,如今叶子都黄了大半。
不用想也知道,白母压根没给她留饭,怕是连灶都没为她动过。
她蹲下身,手摸了摸凉凉的锅沿,心里奇迹般的静了下来。
前段时间,白母偶尔还会拉着自己的手念叨,丫头去镇上别担心没饭吃,你回来娘给你留热乎的,如今却连口冷饭都没剩下。
这前后的反差,哪里是忘了留饭,分明是耿耿于怀张氏说她赚了钱。
而且她回来时,自己也注意到白母她们的视线有落到她荷包上。
这时,白浣晚冷不丁的想起白母那句,要把她赶出家门,又抬头扫了眼厨房这幅光景,忽然就明白了。
只要她扛不住饥饿和心理折磨,松口把卖绣活赚的钱乖乖交出来,往后再顺着白母的心意,听凭她把自己赚来的钱都攥在手里补贴家里,这“家”才肯给她留口热饭,让她继续住下去。
想用这个办法,逼她服软,乖乖听话把钱交出去。
做梦!
她打起精神,烧火简单下了把糙米,煮了碗稀粥,就着腌菜匆匆填了肚子。
又打了盆水清洗干净脸和脚后,临睡前,她坐在床边脱鞋,顺便把裤脚往上别了别,瞥见膝盖处蹭着块暗红的擦伤,边缘还沾着些干泥。
这是今天张氏把她往外面拽的时候,扑在地上弄的,当时只顾着争辩,竟没顾上疼。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还带着点刺痛,便起身从角落里挑了点蛛网抹在伤口上。
虽不比药膏管用,但也能勉强护着伤口不发炎。
一顿折腾后,终于可以睡觉了。
她躺在硬木板上,身上盖着块带点霉味的薄被子,刚闭上眼,就听见外面传来白母和白父的抱怨声。
可这些嘈杂的声响,却没再像前几日那样扰得她心烦。
她闭上眼,手里紧紧攥着荷包,任由那些抱怨和算计落在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