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念山月 > 第十三章 :桃下酒语论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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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举起手中两大坛酒,坛身用一个红色绑带提起来,咧嘴笑吟吟道:

“刚打听说这里的桃花酒可称一绝,买来一起尝尝。”

怀谷蹙眉,撂下一句,“闲的。”就“嘭”一声关了门。

封岩碰一鼻子灰也不气馁,凑近门缝瞧了一眼,黑漆漆什么也瞧不见。

收回脑袋话说得跟老农晒大豆似的劈里啪啦倒出来:“好歹是神族,气性那么大。说你不识好还不信,我买这酒的时候跟店家要了口尝尝,忍到现在没喝完全是把你当朋友。”

“咱们好歹也有百年‘同山济’的交情,以前每日只知道督促我念那什么慈善咒,现在又这模样,到底谁闲啊。”

“我又不认识旁人,我不找你找谁去?”

“你今天要不尝尝这酒,我天亮可就不配合你走访了。”

“咯吱。”门在这时自内打开。

还没瞧见人,就听见怀谷一边叹气一边无奈纠正他,说:“是慈悲咒。”

慈悲咒,本质是“慈悲与智慧”的化现,持咒的目的之一即是培养慈悲心。

也就是对众生的“慈悲观”,也是以度化为主的佛教弟子必修之一。

说来好笑,慈悲咒封岩每日需念四个时辰,余下时间就是听怀谷念,至今已一百余年,仍旧连名字都记不住。

他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笑起来没心没肺,说:“反正都一样,你不陪我喝酒,我明日就不配合了。”

说完,他还把酒坛子凑近些,酒坛口的红封鲜亮,想来是封岩适才忍不住打开闻过。

浓醇的酒香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涌入鼻腔,醇香芳菲,浓而不腻,沁人心脾。

封岩耍无赖的模样虽然吊儿郎当,但说了就真会这么做,今日偷闲不陪他喝酒,明日头疼的还是自个儿。

怀谷轻轻道了声:“好。”

封岩开怀一笑。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春日可赏景,夏日可避阳。

二人刚落座,封岩便迫不及待地倒了碗酒,转手递给怀谷。

酒坛揭盖,浓酒暴露在空气中,瞬间压过了这满院的桃花香,怀谷甚至不怀疑,院子外头都能闻到余香。

他盯着那酒,久久不动。

封岩畅饮一碗后才抬眸看他,他的眼窝略深,睫毛又密又长,垂眸时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像藏着未说出口的心事。

见怀谷这防备模样,封岩擦了擦嘴角淌下的酒渍。

戏谑道:“你不会还怕我给你下药吧?”

怀谷淡笑,手却不曾碰上酒碗。

他是个犟脾气,封岩骗过他一次,近日关系虽然缓和了些,但他已经将他与封岩的位置摆正。

现在在他心里,封岩就只是魔主。

如今就算这酒里当真没什么,但这酒,他也不会动一口。

嘴角扯出一个颇有礼貌的浅笑,“神族修身养性,酒性燥热,过饮耗气。。”

“扫兴。”封岩听不得他这些话。

每每叫他喝酒,总说些饮酒乱心的话,封岩实不知神族活得到底有多无趣。

若是成神要摒弃这些快乐,倒不如做个魔,容他说句不中听的:

做人都比做神好。

他仰头痛饮一大口,喉结滚动间酒水顺着下颌滴落,“好喝!”

见怀谷当真不肯动一口,封岩冷哼一声。

怀谷心里有事,并不想与他多纠缠,只想着回去思考对策,于是道了句:“该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早起访谈。”

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刚刚还大笑的封岩骤然落下脸来,伸手就要拉人。

“走什么,叫你出来陪我喝酒,你当真只是陪啊?”

怀谷轻轻侧身躲过,甫一低眸,面前就被重新塞了一碗酒,端着酒的正是封岩。

怀谷一边坐下,一边扣住封岩的手腕一番,将酒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封岩也不示弱,似是非要他今天喝了这口酒。

酒碗在二人手中不断流转,时高时低,时前时后,碗里的酒却未曾动荡一下。

怀谷落座时,二人已暗斗了十几招。

酒碗最后落在了石桌的正中央,分毫未洒。

面对怀谷的冷眼,封岩肩膀一耸,整个人靠在旁边的桃树干上,看起来吊儿郎当。

说话的语气更是不着调,“你今日怎么像头狮子,一碰就火,怎么?今日在那些村民面前受挫,心里不舒服?”

“这整个村都不对劲,能问出来才怪。”

怀谷指尖摩挲着石桌的纹路,青石被岁月磨得光滑,却在暗处藏着细密的裂纹,像极了这桃花村的平静。

看着无懈可击,实则早已千疮百孔。

“不对劲的何止是村民。”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种魂术需以活人魂魄为引,且要在特定时辰剥离,绝非一人之力可成。这村子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与其说是排外,不如说是……守着同一个秘密。”

封岩挑眉,将空酒碗往石桌上一墩,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是说,他们在包庇凶手?”

“或者说。”怀谷抬眼看向院外沉沉的暮色,桃花树枝映照着月光,在地上投下一抹阴影。

“他们都是帮凶。”

这句话像块冰投入酒坛,瞬间冻住了空气中的酒气。

封岩脸上的戏谑淡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坛身:“巫族灭了百年,种魂术却在这村子死灰复燃,还专挑你的软肋下手,你不觉得,这手法太熟悉了?”

怀谷的心猛地一沉。

熟悉。

确实熟悉。

千年前神魔大战,魔族便是用类似的邪术,诱捕神族修士,剥离其魂魄炼制魔器。

而当时主持这一切的,虽然不是眼前这个吊儿郎当喝酒的魔主,却与那颗魔心脱不了干系。

他看向封岩,对方恰好抬眸,眼里的笑意不知何时敛了去,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不是我。”封岩先开了口,语气是难得的认真,“我从不屑用这种偷鸡摸狗的手段。”

“......”

他说这话时一脸真诚,浑不觉前几日往酒里下蛊的人是他。

怀谷移开视线,喉间有些发紧。

他知道不是封岩,若真是他,不必费这般周折。

在万念山时,只需稍稍利用他的信任和情谊,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可这熟悉的恶意,到底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