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许禅躲在门口的招魂幡后边屏住呼吸不敢露面,白色纸布材质粗糙,时不时刮在她脸上打的生疼,但她仍旧僵持着身子丝毫不敢动。毕竟在场的都是纸人和阿飘,她也不确定对方究竟能不能看到她。
感鸣寺外聚集了数百个惨白僵直的纸人,他们之中男女分布平均,脸上画着不正常的红晕。
一个童男纸人从喜轿前窜了出去,它脖子咔嚓咔嚓地扭向感鸣寺牌匾所在的方向,它那用画笔描出的嘴唇上下拧动,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
“吉时到,请判官大人——”
……
话音落下,感鸣寺内外并无动静。队伍中的纸人们开始不安地晃动,纸片在空气中刮过的刺耳声充斥着。为首的纸人将脖子扭转了方向,声音拔高:
“吉时到,请判官大人——”
许禅也觉得有些奇怪,寻思这个“判官”究竟是何人,怎么有这么大的架子。
然而正当她低头琢磨之时,眨眼睛的功夫,一张毫无生气的纸脸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她面前的招魂幡上,距离近得许禅能够清楚看到它纸面上的勾画痕迹。
“大人,原来您在这儿呢。”纸人嘴角的位置被它轻轻向上扯动,伸出空洞的衣袖钳制住许禅的肩膀,力道加重,压得之前曾强化过力量的许禅竟无法控制地浑身向下沉,“吉时可不敢耽误。”
【非玩家人物:纸人甲
故事背景:为负责运送新娘而生。
危险值:80】
运送新娘…听起来倒像是个产业链…
纸人的衣袖像有千斤重,死死扣住许禅的肩膀,她咬牙切齿地说:“知道了,我自己会走。”
许禅想要挣脱着从纸人的衣袖下直起身,但纸人并未松开。它用衣袖卷起许禅,她整个人被凌空提前,扔在了感鸣寺的牌匾斜前方,腐朽的木门上开始因震荡簌簌落下灰尘。
纸人:“还请判官大人开路。”
开路?
许禅后背一阵酸痛,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可以触碰到这扇门。她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她在这里的身份是判官…
许禅脑中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那杆冰冷坚硬的毛笔,在昏暗的鬼火之下,毛笔的笔尖向下不断地渗出墨汁,随后判官笔浮空将门口牌匾上的“感鸣寺”三字重新描过,崭新的牌匾自己浮空挂在了感鸣寺大门正上方。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大门向内缓缓打开。
里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和尚,东边的百年合欢池中满是拥挤的水虎,它们高仰着自己的鱼头,在残月之下欢呼着:“新娘!又有新娘咯!”
这画面与壁画上的情景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天空中是残月而非圆月。
阴阳逆转、引魂还阳,原来感鸣寺真的有阴与阳两个版本。
但不知道沈颖和田浩然现在又在何处,她得赶紧找到沈颖。
“判官大人,请上轿。”
许禅眉眼满是疑虑,但还是在纸人的“指引”之下上了轿子。
方才从外面看是喜庆的红色喜轿,内里却完全是白色纸扎的。
一个瘦弱的女子被五花大绑在轿子里。
看这身形是个女子,她的头上盖着顶白色的盖头,正中央用黑字写着“喜”。
兴许是因为这里并不是阳间,所以什么颜色许禅都觉得不算稀奇。
“姑娘…”许禅坐在她身旁,小声唤着。
“唔唔唔!”对方的嘴巴应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咽声以做回应。
听起来这姑娘具有强烈的沟通意识,许禅接着说。
“我不能掀开你的盖头,因为我担心会触发不该触发的规则。现在我问,你在我的手心写字可以吗?我们用‘1’来代替是,用‘0’代替否,可以吗?”她将自己的掌心摊开,递了过去。
女孩在许禅掌心写了个“1”字。
她写的是数字,看来也是个现代人。
“你认识我吗?”
“1(是)。”
“你是贾佳?”
“0(否)。”
“小晴?”
“1(是)。”
认识许禅且已经死去的,就只有贾佳和小晴了,她只能二选一。
许禅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掀开盖头,否则小晴的人头落地可怎么办,她可不会缝人头啊!
“你们认识李新桐吗?”
“1(是)。”
许禅将李新桐今晚描述的情况,大意概括之后询问小晴。
没想到小晴又开始激动起来,她在许禅的掌心里写下“贱人”二字。
小晴的反应的确在许禅意料范围之内,这么看来李新桐确实美化了自己的部分,她应该是做过什么事情,但是被她隐去了。
“判官大人,还请您再坚持一下,就要到了。”外面的纸人误以为轿子内的动静是许禅不适应,开口提醒道。
不好,这一分别,再不知晓去哪里寻找小晴和贾佳。
这或许是她能够回答的最后两个问题…
得认真想想该怎么问。
在李新桐的故事中,存在一些漏洞但大体上并没有太大问题,这样的“学长”在许禅上学时期,也曾听闻过不少。但是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她们四个最初和感鸣寺签订的那份债契。
那份债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魔鬼契约,但这四人还偏偏都签了。
“你们最开始签的债契,是因为缺大量的钱吗?”
“1(是)。”
她们的动机果然不是李新桐所说的“许愿暴富”。
“李新桐是李三娅吗?”
小晴在许禅的掌心先是写下一个“1(是)”,又划下“0(否)”。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使得许禅皱起眉头,小晴也不清楚李新桐还是不是原来的李三娅?
这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现在的李新桐是发生心理变化的李三娅,用俗话说就是钮祜禄李三娅。
第二种可能:李新桐只是顶着李三娅的皮囊,但其实并非李三娅本人。
晃悠的喜轿停了,纸人掀开了帘子:“判官大人,您先行一步,客人已在西厢等您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