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日清晨，姜甜在厕所洗手台前撞见阿蛇。
阿蛇正对着镜子扎高马尾，发绳上小骷髅头晃呀晃。
看见姜甜时，她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加油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要是出数列，你肯定秒杀全场。”
她的笑容像破开乌云的阳光，十七岁的朝气在马尾甩动间淋漓绽放。
姜甜重重点头：“你也是！”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修补所有裂缝。
数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响彻走廊，姜甜和阿蛇在沸腾的抱怨声中汇合。
“三角函数题有病吧！”阿蛇疯狂比划，“居然要证三遍引理才给用公式！”
姜甜哭丧着脸：“我最后十分钟乱写了个余弦定理，监考老师看我的眼神像看傻子……”
两人叽叽喳喳吐槽着走到校门口，忽然同时噤声——
慧慧正和一个高三体育生学长共享一支草莓甜筒。
她烫了卷发，裙摆比从前短了三寸，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
学长用校服裹住她肩膀，她顺势靠在他怀里舔冰淇淋尖尖。
姜甜心里突然泛起细密的酸涩。
她想起慧慧父母离婚时，慧慧蹲在操场哭肿的眼睛；
想起她一遍遍问“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想起自己绝交时说的“你需要的是树洞不是朋友”。
原来她们三人中，自己才是最幸运的那个——
父母会从丽江寄明信片写“宝贝天冷加衣”；熬孟婆汤熬到崩溃时总有鬼差偷偷帮忙；甚至莫名其妙成了泰山府君之子的“领导”。
而慧慧和阿蛇，一个在破碎家庭里抓取浮木般的爱，一个在泥泞路上独自跋涉了十七年。
阿蛇用胳膊肘撞她：“听说那体育生学长挺靠谱，待人温和，三观还正，长跑特招进了北大，慧慧这次……或许能幸福吧。”
姜甜忽然笑起来：“嗯，她草莓甜筒上的草莓尖尖，终于有人愿意留给她了。”
阿蛇怔怔看她：“姜甜，你有时候真的……温柔得吓人。”
慕政瑶和蒋朵朵正好走出校门。
阿蛇探头张望：“林黯呢？你俩居然没黏在一起？”
慕政瑶翻个白眼：“她痛经痛到昏迷，数学缺考了！我现在得去给她送红糖水。”
蒋朵朵举着手机补充：“已经联系了她家司机，但慕大小姐非要亲自翻墙去买巷子口那家手工姜糖！”
四人嘻嘻哈哈挤进小卖部，举着雪糕融入放学的人潮。
夕阳把校服染成蜜色，少年少女的抱怨声炸开在熙攘的街道：
“英语续写神经病啊！哥哥让狗淋雨弟弟生气了怎么办？而且我踏马把wife看成WiFi了！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写‘弟弟把哥哥头摁进狗盆’！”
“语文才变态！《种树郭橐驼传》是什么鬼？种树老头比我会摆烂——‘勿动勿虑去不复顾’？这特么是躺平学祖师爷吧！”
“物理更离谱！最后一道题‘孟婆汤的比热容’？这出题老师是地府派来的吧？！”
吃小布丁的姜甜冷汗：还真是……
最巧的是月考后教育局那边传来喜讯——
实行双休制度。
教育局的双休令终于砸下来时，校长办公室传来心碎的哀嚎。
最终妥协方案：高一放两天，高二放一天，高三……
放一上午。
高三牲：？我们不是人？
考完试姜甜喜提24小时假期，一大早就在衣柜前疯狂刨坑。
“这件太素…这件像去参加葬礼…”她把裙子扔得满床都是，对着镜子比划一件珍珠吊带裙，“会不会太隆重？但黯宝说KK店灯光超绝…”
深蓝色眼珠在曦晨亮光里像浸了星海的琉璃，黑色微卷发被卷发棒精心打理出慵懒弧度。
她最终选了奶白色针织衫和格纹短裙，鹿皮靴子裹住细直的小腿——甜妹指数爆表，但眉梢挑起的狡黠又像要去干坏事。
陆溟叼着牙刷路过，眼睛瞬间瞪圆：“哟~姜同学这是要去约会？我靠！谁他妈瞎眼了能看上你。”
姜甜抓起玩偶砸他：“滚！我是去参加女子会！”
“女子会打扮得跟要去走红毯似的？”
陆溟贱兮兮倚着门框，“哪个姑娘值得你这么用心？嗯？难道慕政瑶终于要甩了林黯…”
“砰！”姜甜把他关在门外。
她在房间里窸窸窣窣折腾到傍晚，再开门时仿佛换了个人——
睫毛刷得根根分明，腮红扫出蜜桃般的羞涩感，连发丝都喷了樱花味的香氛。
手里捧着精心包裹的丝绒礼盒，边打电话边往外走：“那你快点哦！KK店见~爱你爱你么么哒！”
陆溟像闻到瓜味的猹，瞬间从沙发弹起：“绝对有情况！我得去围观！”
结果一拉开门——
姜甜正抱臂冷笑着堵在门口，鹿皮靴尖咔咔点地：“陆、二、狗！我就知道你要跟踪！”
陆溟僵成滑稽雕塑：“我…我拿外卖！”
“外卖员在小区门口，”她举起星河勺冷笑，“再跟过来，我就让勺宝永久屏蔽《地狱脱口秀》！”
“对了，”姜甜突然转身，“你可以准备准备从我家滚蛋了，我父母快要回来了。”
陆溟像个小丑遗憾离场：“……友谊尽了。”
KK精品店的玻璃门推开时，风铃叮咚作响。
阿蛇踩着夕阳推门进来，嘴里还嘟囔：“非要我饿着肚子赶来，最好是真有急事……哇！”
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姜甜——奶白色针织衫衬得她像块糯叽叽的白团子，格纹短裙下双腿笔直，连发梢都闪着精心打理过的光泽。
“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跟约会似的？”阿蛇促狭地撞她肩膀，“还捧着礼盒…终于开窍要谈恋爱了？那我可待好好帮你观摩。”
姜甜神秘兮兮地拉她往里走，直到一面巨大的玩偶墙前停下，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粉白色的毛绒玩偶堆成小山，从草莓熊到云朵兔，每只都眨着塑料眼睛看向她们。
阿蛇甩甩马尾，不屑道，“这都是穿lo群小蛋糕喜欢的，我怎么可能……”
“解娜琳，”姜甜突然转身，双手捧出丝绒礼盒，“生日快乐。”
阿蛇猛地怔住。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认真叫过了——父亲总喊“赔钱货”，同学叫她“蛇哥”，连自己都快忘了户口本上还印着这样一个名字。
“你…你怎么知道今天…”
阿蛇她的父母重男轻女，从她记事起就再也没过过生日了，甚至有人询问她生日几号时，她都要思考很久。
“上次填学籍表时偷看到的，”姜甜眼睛弯成月牙，“你说‘随便写个日期就行’，但生日怎么能随便？”
阿蛇还未看礼物，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姜甜立马抱住她安慰。
“别哭了，擦擦眼泪，快看看礼物喜不喜欢。”姜甜眼里也含着泪。
礼盒揭开，银链坠着一颗小小的机械齿轮，齿轮中央嵌着诞生石橄榄石。
项链 symbolism：齿轮=阿蛇爱的机械。
“！”阿蛇捂住嘴，“这不是我上次给你看的那个……”
“二百八的那条嘛！我码字码到头秃赚的！”姜甜得意昂头，“上次给你看的《冷情阎王》的打赏够买两条呢！”
她拿起项链给阿蛇戴上，冰凉的金属贴到皮肤时，阿蛇突然开始掉眼泪。
“我爸说女孩戴项链是骚包，”她哽咽着用袖子擦脸，“我弟过生日能吃蛋糕，我连碗长寿面都没有……”
姜甜轻轻抱住她：“现在有了。”
阿蛇猛地抬头，“喜欢……喜欢你。”
玩偶墙的暖光落在两人身上，阿蛇抽着鼻子指向最角落：“其实…我喜欢那只穿工装裤的兔子。”
工装裤兔子象征着阿蛇内核：柔软少女心 硬壳外表
姜甜大笑着拽下兔子塞给她：“早知道！你上次说‘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时，眼睛都快粘上去了！”
“走吧，请你吃饭！”
烤肉店店的奶油意面还没消化完，两人就溜进高奢店玩“价格猜猜乐”。
阿蛇指着某品牌玻璃柜里的镶钻发夹：“这玩意儿顶多二百！”
姜甜憋笑翻开价牌——
¥5800
阿蛇倒吸冷气：“够买三百本《五三》了！戴头上能自动解题吗？”
店员面无表情：“能彰显您的尊贵身份。”
两人逃出店门时笑作一团：“她的尊贵表情像被我俩亵渎了！”
怀旧大头贴机器前，她们挤进帘子拍下扭曲鬼脸照：阿蛇头顶“我是猛男”特效，姜甜满脸“富婆饿饿”弹幕。
打印出来的照片塞满了阿蛇破旧书包的每个夹层。
分别时刻终究快到，阿蛇盯着公交站牌眼神黯淡：“下一站…就该下车了。”
姜甜突然勾住她手指：“要不要去我家？我的睡衣借你穿！”
阿蛇攥紧衣角：“我爸规定九点前必须回家…”
“规定是绳子，但不是枷锁，”姜甜眨眨眼，“你今天已经剪断它一次了。”
阿蛇猛地抬头：“走！”
公交车摇摇晃晃行驶时，阿蛇父亲的电话还是来了。
“死丫头滚哪儿去了？吃饭？你哪来的钱吃饭！是不是偷老子钱了？！”
阿蛇深吸一口气：“爸，我今天住朋友家。”
电话那头爆发出脏话轰炸：“赔钱货野外面了？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
眼见话语越来越肮脏，身边突然闪过一个黑影。
邻座穿西装的叔叔突然夺过电话：“这位先生，根据《反家庭暴力法》第十六条，您已涉嫌言语虐待。需要我提供法律援助吗？”
阿蛇父亲瞬间结巴：“你、你谁啊？我管女儿关你屁事！”
叔叔冷笑：“我是检察院的。再骂一句，明天就送您《家庭教育令》。”
电话仓皇挂断。
阿蛇和姜甜对视三秒，突然噗嗤笑出声——
那是阿蛇第一次听见父亲逃跑的脚步声。
【姜甜家】
姜甜家的暖光灯下，阿蛇换上粉兔子睡衣意外合身。
两人窝在床上分享薯片，阿蛇忽然小声说：“其实我喜欢三十四班李言…就那个画壁画时摔进颜料桶的男生。”
姜甜尖叫：“那个白皮肤卷毛？！你眼光可以啊！”
“但他可能都不记得我，”阿蛇把脸埋进枕头，“上次运动会我扔铅球砸到他脚边，他居然说‘同学你手臂肌肉练得真好’…”
轮到姜甜时，她下意识要说，我真没喜欢的人。
脑海却闪过陆溟趴在她锁骨哭的画面，湿漉漉的睫毛扫过她皮肤。
这个想法太恐怖，她猛地甩头：“没有！绝对没有！”
夜灯渐暗时，阿蛇突然坐起身：“姜甜，我得坦白件事。”
她眼泪大颗砸在手背：“你变优秀的时候…我嫉妒得快发疯。”
“特别是在看完你写的随笔后，被你前卫的思想和令人振聋发聩的文字所震撼，但我当时被嫉妒冲昏脑袋，所以我PUA你，说‘幼稚又无聊’…其实我每晚偷偷看你专栏更新。”
“还有化学竞赛前…慧慧给我的饮料里加了泻药…我明知不对劲还是递给了你…”
她哭得发抖：“我恨死自己了！你考砸怎么办？我这种朋友根本配不上你…”
姜甜很聪明，她当然知道这些，但她还是轻轻抱住她：“可你还是告诉我了——嫉妒不会让你丑陋，隐瞒才会。”
在阿蛇主动求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心里原谅她了。
她戳阿蛇的泪痣：“今天某人为我哭两次哦？铅球冠军的眼泪是珍珠吧？”
阿蛇破涕为笑，抓起枕头反击：“还不是因为你太讨厌！”
凌晨2:34，俩人彻底失眠。
大眼瞪小眼一会，俩人都从床上弹跳起步。
“要不要比一比谁先写完一张数学试卷！”
阿蛇叉着腰宣战。
“那你可要又要哭了，”姜甜也同样叉着腰，“一中谁不知我姜甜做事最快，给我比速度，你可会输的很惨哦~”
“你可别闹了，什么最快？抢饭最快吧！”
数学试卷在午夜铺开，两人咬着笔杆奋笔疾书。
阿蛇忽然说：“如果嫉妒是阴影，那你就是我的光。”
姜甜笑着压住她试卷：“光现在要赢你十分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