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泪还在下坠。
陈砚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左眼的单片眼镜瞬间锁定空中那颗荧光水珠。就在泪滴即将触地的刹那，周燃后颈处的芯片突然震颤了一下，频率微弱，却精准地与基因链残余波动叠在一起。
“停。”他抬手拦住岑昭华和裴雾，“别走。”
“你疯了？”裴雾回头，面罩下的眉头拧成一团，“陆骁快撑不住了，再不撤，我们全得被埋在这儿！”
“不是撤。”陈砚盯着那滴泪，“是回头。”
他快步折返，铝饭盒在工具环上磕出清脆响声。蹲下身时，手指探向陆骁手腕，脉搏细弱得像快断的琴弦。但更关键的是他皮肤下那些绿光脉络——正以某种规律性频率明灭，和周燃芯片的震动完全同步。
“这俩玩意儿……是配对启动的？”裴雾凑近，机械鼠顺着她手臂爬上肩头，扫描界面一闪，跳出一串波形图。
“不是启动。”陈砚咬开一根甘草糖，塞进嘴里，“是稳频。陆骁的眼泪带生物电，激活了芯片的隐藏协议——‘守夜人’模式。”
“那玩意儿不是早就废弃了吗？”岑昭华皱眉。
“废弃不代表失效。”陈砚咧嘴一笑，“就像你腰上的电磁手铐，表面是锁门工具，实际是应急供能接口——现在，它得干点正经事了。”
他一把扯下她腰间的电磁手铐，反手扣在周燃后颈芯片连接处。金属扣环咬合瞬间，蓝光骤闪，芯片发出一阵极低频的嗡鸣，肉眼看不见，却让整个军火库的空气都起了波纹。
悬浮在半空的高能炸药群，原本还在缓慢旋转，此刻突然一顿，像是被无形的手托住。
“成了。”陈砚松了口气，“超声波共振，让炸药脱离引爆临界点。现在它们不是炸弹，是吊灯。”
“吊你个头。”裴雾瞪眼，“能量场不稳定，撑不了十分钟！你想办法把它们弄出去，不然等陆骁一断电，咱们还是得炸成烟花。”
“烟花？”陈砚嚼着糖，眯起左眼，“我倒觉得，可以放个大的。”
他转身就往变电站方向冲，脚步带起一串金属回响。岑昭华和裴雾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三分钟后，太阳能聚光阵列控制台前。
裴雾的手指在残损面板上飞舞，机械鼠钻进线路层，一节节光导纤维被强行拆解重组。“想把聚光系统改成声波发射器？你当这是乐高？”
“不就是换个输出模式？”陈砚扯下工具环上的调频器，插进主控接口，“光能转声能，原理一样。咱们现在缺的不是技术，是调频基准。”
“基准？”裴雾冷笑，“你拿什么当基准？拿你那根棒棒糖？”
“拿他。”陈砚指向陆骁。
通讯器里传来陆骁虚弱的声音：“……你们又在拿我当电池？”
“这次是当调音叉。”陈砚调出生物电流波形，“你的基因链现在就是活体振荡器，只要维持住频率，就能让声波阵列锁死炸药共振点。”
“然后呢？”岑昭华问。
“然后。”陈砚咧嘴，“咱们请石牙寨看场灯光秀。”
裴雾没再废话，机械鼠瞬间完成线路重构。环形声波阵列在聚光塔基座成型，八组振子呈放射状排列，正中央接入陆骁体内导出的生物电流信号。
“校准开始。”她按下启动键。
岑昭华单膝跪地，机械义肢的接口直接插入地面校准模块。右腿深处传来一阵刺痛，但她没皱一下眉。加密频率缓缓注入系统，与周燃芯片的波段逐渐对齐。
“相位同步97%……98%……”
“99%！”裴雾猛地抬头，“锁定！可以发射！”
“等等。”陈砚盯着左眼投影的实时数据流，“再等三秒。”
“等什么？”
“等他醒。”
通讯器里，陆骁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你们……是不是忘了问我愿不愿意？”
“没忘。”陈砚笑，“但你从来不会说不。”
“这次……”陆骁喘了口气，“我想换个玩法。”
下一秒，军火库方向传来剧烈震动。
监控画面中，陆骁猛地撕开胸腔皮肤，一簇银白色的纳米机器人集群喷涌而出，如同活体风暴般席卷整个空间。那些悬浮的炸药被迅速包裹，形成一个个生物-机械复合体，表面覆盖着荧光藤蔓般的导管。
“他在用自己当引信！”裴雾惊呼。
“不。”陈砚盯着轨迹预测，“他是要当快递员——把炸弹，送到天上。”
陆骁踉跄着冲向反应堆排气通道，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发光脚印。通道口的辐射警报疯狂闪烁，但他没停。强气流从下方喷涌而上，卷起他的衣角，也托起了那些被纳米机器人裹挟的炸药群。
“让子弹飞。”他低吼一声，纵身跃入气流。
陈砚左眼的激光测绘仪突然恢复，一道全息轨迹在空中展开。炸药群被气流推升，百米、两百米、三百米——直至突破废土灰云，直冲夜空。
“声波锁定！”裴雾大喊。
陈砚按下发射键。
定向超声波如无形之手，精准轰击每一枚炸药的共振节点。刹那间，火光在高空炸开，不是无序的爆炸，而是有节奏的脉冲式闪亮。
第一波，是龙江工大的校徽轮廓。
第二波，是校训“格物致新”的摩斯光码。
第三波，是完整的校歌旋律，通过气压震荡在空中回荡。
整片废土被照得如同白昼。
石牙寨攻城部队集体僵住。他们抬头看着那片由爆炸拼成的空中校徽，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理解的神迹。攻城槌停摆，炸药引信被紧急切断，指挥官对着通讯器嘶吼：“撤！快撤！”
基地防御塔上，留守人员冲出掩体，有人跪地痛哭，有人举起武器欢呼。
变电站内，裴雾盯着屏幕，喃喃道：“我们……赢了？”
“还没。”陈砚盯着空中最后一波闪光，“陆骁的信号……断了。”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沙沙的杂音。
岑昭华猛地抓起电磁手铐，就要往外冲。
“别去。”陈砚拦住她，“他没死。”
“你凭什么确定？”
“凭这个。”他抬起左臂，芯片纹身正微微发烫，投影出一行小字：“继承者模式·运行中”。
裴雾突然指着天空：“你们看！”
最后一枚炸药引爆的瞬间，火光并未散去，而是凝成一道银白色的光柱，笔直垂落。光柱中，隐约有个人影正在下坠。
“是他！”岑昭华声音发紧。
陈砚咧嘴一笑，从铝饭盒里摸出最后一根甘草糖，叼在嘴里。
“我说过，他不是电池。”
“他是充电宝。”
银光划破夜空，朝着基地中心急速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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