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
苏夜璃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那个单膝跪地的背影，即便那股毁天灭地的雷霆威压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可她的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他不是会屈服的人。
绝不是。
“哈哈哈哈！好！好啊！”李玄一状若疯魔，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陆衍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神威如狱！神威如狱啊！小畜生，这便是你挑衅天威的下场！你将像一条狗一样，被神明抹去存在的痕迹！”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三百年的屈辱，一生的骄傲，仿佛都在这一刻，随着陆衍的下跪，得到了最彻底的宣泄。
天空那只巨大的金色竖瞳，静静地俯瞰着这一切，那宏大的意念，再次响彻天地，带着一种裁决般的冷漠。
“知罪，尚可免你魂飞魄散之苦。”
“上前来，献出你的本源，本座可赐你归于‘秩序’的荣耀。”
那声音，就像是给李玄一的狂喜，又添了一把火。
“听到了吗！还不快像狗一样爬过去！献出你那肮脏的灵魂，祈求神明的宽恕！”他尖叫着，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变得扭曲。
陆衍，那个单膝跪地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没有爬。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天空那只巨大的眼睛，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恐惧与悔恨，反而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抱歉。”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李玄一的嘶吼，压过了那滚滚的雷鸣。
“我刚才跪的，不是你。”
这话一出，李玄一的笑声，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天空那只金色竖瞳之中，那毫无波澜的漠然，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凝滞。
“我跪的，”陆衍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愈发充满了恶意，“是这片被你弄脏了的地。”
“我在跟它道歉。”
“毕竟，接下来，它可能会变得……有点面目全非。”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那只按在地上的手掌，五指猛然张开，好比树根一般，狠狠地扎进了剑冢的大地深处。
“你犯了一个错误。”
陆衍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就像是从地心深处传来。
“你不该把你的力量，灌注到我的地盘里来。”
“你那所谓的‘秩序’，对我而言……”
轰！
整座剑冢，那亿万柄被金色神纹强行控制的残剑，在这一刻，猛地一颤。
它们剑身之上的金色神纹，非但没有继续压制陆衍的混沌之力，反而好比遇到了最美味的养料，被一股从大地深处涌出的，更加霸道，更加原始的灰色力量，疯狂地逆向吞噬。
一道道金色的神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灰色所侵染，变成了诡异的，流动着灰色电光的灰金色。
“……是大补之物啊。”
陆衍缓缓地，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起身，他脚下的大地，整座剑冢的土地，都变成了灰色。
那亿万柄残剑，不再痛苦地挣扎，而是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热，都要兴奋的剑鸣，它们剑身之上，那灰金色的神纹，散发出的气息，竟比之前纯粹的金色秩序，还要强大，还要恐怖。
它们不再是奴隶。
它们变成了魔兵。
天空那只金色竖瞳，猛然收缩。
它那宏大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名为“震惊”的情绪。
“你……你竟敢吞噬‘秩序’本源！”
它不敢相信。
秩序与混沌，是构成世界的两极，是绝对的对立。
这个禁忌之种，不仅没有被秩序净化，反而将秩序之力，当成了自己混沌之力的养料，催生出了一个更加恐怖的，连它都无法理解的怪物。
“现在，轮到我了。”
陆衍抬起手，对着天空那已经停滞的雷霆瀑布，轻轻一握。
“剑来。”
嗡！
整座剑狱，那经历了二次进化的亿万魔兵，在同一时刻，冲天而起。
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洪流，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了一柄巨大到无法形容的，通体缭至的灰金色巨剑。
那柄剑的剑身之上，流动着混沌的灰，也闪耀着秩序的金。
它既是创造，也是毁灭。
“斩。”
陆衍手臂，对着天空，悍然挥下。
那柄灰金色的巨剑，带着斩断天地的气势，逆流而上，狠狠地劈向了那片金色的雷霆瀑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当两种极致的力量接触的瞬间，时间与空间，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那足以将方圆百里都从地图上抹去的雷霆瀑布，在接触到灰金色巨剑的瞬间，就像是画卷遇到了烈火，被从中硬生生地，无声无息地，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雷海倒卷，神雷溃散。
那柄灰金色的巨剑，余势不减，撕裂了雷海，穿透了空间，笔直地斩向了天空那道裂痕之后，那只巨大的金色竖瞳。
“放肆！”
那宏大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惊怒的咆哮。
那只金色竖瞳，想要闭合，想要躲避。
可已经晚了。
嗤！
一声轻响。
那只巨大到仿似能遮蔽苍穹的金色竖瞳，从中间，被那柄灰金色的巨剑，一斩为二。
金色的神血，好比倾盆大雨，从天空那道裂痕之中，疯狂地洒落下来。
每一滴神血，都蕴含着恐怖的法则之力，落在地上，便腐蚀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啊！
一声充满了痛苦与不敢置信的惨叫，从裂痕的背后传来，响彻了整个中州修炼界。
神，受伤了。
峰顶之上，李玄一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脸上的狂喜与狰狞，彻底凝固，然后，寸寸碎裂，化为了无尽的灰白。
他看着那洒落的金色神血，看着那道被一分为二的巨大眼瞳，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自己的信仰，自己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那逆天的一剑，彻底斩碎了。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仿似失了魂的木偶，身体一软，再次瘫倒在地，这一次，他连再次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该死！”
裂痕的背后，那愤怒到极致的意念，再次咆哮。
“神庭卫！降临！抹杀此獠！”
随着它的咆哮，天空那道正在被神血染成金色的巨大裂痕，猛然向两边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