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颜眨眨眼睛，她刚要坐下的身子就这样被他拉住，她一手撑在地上，一手被慕凌云抓住。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慕凌云眉心紧蹙，手一用力，直接将人给拉了起来。
玉落颜眨眼，“这里只是有灰而已，也不是很脏。”
慕凌云皱眉，言简意赅，“脏。”
玉落颜，“...........”
“这里虽然比不上殿下的东宫豪华干净，可是这里比起血腥战场，也只仅仅是有灰而已，不算脏。”玉落颜撇开眼，语气有些沉重。
慕凌云听出了她不高兴，刚收回来的手一僵。
“殿下金枝玉叶，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锦衣玉食，里里外外都有人保护，和我们这种出身平民窟的人不同，这点脏是真的不脏。”
“殿下前不久才去过南方一带救灾，可有看到百姓苦？百姓痛？”玉落颜看着慕凌云，眼神认真，语气沉重。
慕凌云也跟着严肃起来，想到自己被派去赈灾的那几个月，确实是他这么多年最充实的几个月。
之前所学帝王权谋之术，君臣之心，平衡之术等，向来都是纸上谈兵。
直到一个月前，亲身体会，才知百姓之苦。
............
“你说得对，确实不脏。”慕凌云垂眸，侧过身越过她，走到她后面来到一处石凳前，用袖子将凳子上的灰擦掉。
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下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点高贵优雅。
玉落颜，“………”
她快要被自己气笑了，她刚刚有一种他是给她擦的感觉。
就在期待感最足的时间，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己坐了下去。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气冲冲的转身坐在了另一个石凳上，擦也没擦。
“接下来怎么走？”他问。
“用脚走！”玉落颜没好气。
“？”
她看见他一脸疑惑的表情，心里更加没好气了。
“我说的是怎么上三峰。”慕凌云以为是自己没表述清楚，又重新说了一遍。
不说还好，这一说，玉落颜更加来气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说了用脚上！”
“噢。”慕凌云垂眸，低头闭眼养神，“走了一夜了，先休息休息吧。”
玉落颜，“…………”
心里没好气，对着空气打了两拳。
都是些什么人呐！
直男癌，活该你没太子妃！
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心里清心咒念了好几遍，才堪堪稳定心神。
这是你看上的男人，没办法，我就宠他吧。
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吸气又呼气。
滴水石穿，滴水石穿，总有一天要跟他算一下今天这笔账的。
好女不跟男斗！
心里念着念着睡意就来了，扛不住睡意，转身找了角落里一处杂草堆，将旁边的老鼠赶走，她自己躺了下去。
没几秒，有规律的呼吸声就传进了慕凌云的耳朵里。
他睁开眼，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眼睛深邃。
太阳冉冉升起，阳光洒进屋内，一缕阳光透过外面的窗户打在玉落颜的脸上，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爽感。
若是谢玉华还在，也会如同她这般吧.......
恣意潇洒，不被世俗之事烦恼。
为谢家伸冤，这是你最危险的时候对别人的嘱咐吗？
你就不曾想过我，想过我们.......
说好大庆山河我们一起守，可如今只有我一人.......
你让我如何，又该如何。
耳边一直回荡那句“为谢家伸冤。”
既是你所愿，那我………
他收回视线，起身也寻了一处稍微好点的地方合衣闭眼养神。
玉落颜感受那边的动静，睫毛抖了抖，继续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了。
苦山昼夜温差大，夜间极冷，比在一峰山脚下冷太多了。
她翻了翻宁雪给她准备的包袱，还好有加厚的衣裙和披风，连遮耳的东西也准备好了。
开心的将他们拿出来换上，站着跳了跳，戳了戳手，寻求温暖。
在转身的那一刻，猛地愣住，语气带着惊讶，“你没睡觉吗？”
他看见慕凌云坐在另一个角落一双深邃的眼睛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唏嘘，“你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
慕凌云声音冷静，“你为何对苦山这么了解？”
又道，“别拿你表姐的那一套来忽悠我。”
玉落颜闻言话在嘴边又憋了回去。
她弧度拉满，挤了一个微笑，皮笑肉不笑，“还真是表姐告诉我的。”
慕凌云一愣。
“真的，我表姐在苦山陪着谢大小姐待了七年，她回青州后同我讲述了许多关于谢大小姐和苦山的故事，耳濡目染嘛。”玉落颜随口道。
“她讲了许多关于谢玉华的事情？”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有些人总是抓不住重点。
玉落颜点头，“知道啊。”
“能...给我讲讲吗？”慕凌云眼神中带着期待。
仔细听，语气还带着一丝卑微和小心翼翼。
自打她被送去了苦山，他派去保护她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少之又少，他知道那是谢玉华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近况。
刚开始还好，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时间久了，她估计也是烦了，明里暗里将他的人收拾得不成样子，各种暗示让他将人叫回去，甚至到了第六年，她为了逼他将他的人收回去，拿自己的性命相逼。
没有办法，他的人只能灰溜溜的从苦山回京。
就这样，他失去了能知道她消息的唯一途径，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便是在金銮殿，苦山太守的折子，汇报苦山近况，其中一句尤为显眼——
【五峰山体滑坡，谢玉华被埋，尸骨不存。】
反反复复的将这句话看了个遍，当即就气血攻心吐了血，瘫倒了在金銮殿。
他不止一次想，若是他当时狠心不让他的人回来，让他们坚持守在苦山，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即使不能相见，至少她还活着。
与他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着同一个月亮。
只要活着就能相见。
可哪成想，因为他没有坚持，才让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无人相救。
他恨自己，恨自己懦弱无能，没有护住她，也没有护住她身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