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正殿的暖阁里,猩红地毯从殿门一直铺到蟠龙柱下,鎏金烛台里的烛火跳动着,将满殿的锦绣朝服、珠冠玉带映得金碧辉煌。今日是小郡主澹台星的周岁宴,排场比上次抓周还要隆重,连久未露面的太后都被请了来。老太太穿了身绛紫凤袍,发间东珠步摇随着点头轻轻晃动,只是目光总若有似无地往瑞王那边瞟,显然还在惦记着皇室血脉的事。
软毯中央摆满了抓周物件,金印沉甸甸的泛着冷光,玉如意温润得能滴出水,紫檀算盘珠子颗颗分明,牛皮兵书封面上烫着金线——最惹眼的是一对玉麒麟,憨态可掬的模样,眼睛嵌着温和的蓝宝石,看起来温顺得像两只宠物狗。这是瑞王特意献上的贺礼,比起上次被尿湿的《百官行述》,这次的礼物瞧着毫无攻击性,谁都没多想里面藏没藏猫腻。
小寿星澹台星被打扮成了年画娃娃,大红织金袄褂衬得她皮肤雪白,领口缀着的东珠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她被乳母放在红绸中央,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扫过周围,小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地毯流苏,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金线上洇出深色斑点。百官们都伸长了脖子,尤其是瑞王党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谁不知道这位小祖宗上次抓周就闹出了尿劾百官的大事,这次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动静。
小星星先是朝着父亲太子澹台烬的方向爬,被太子笑着推回毯子中央。接着,她无视了身边的金玉玩器,小短腿蹬着地毯,目标明确地朝着矮几爬去——那里放着太子暂时搁置的监国玉玺和调兵虎符!玉玺在烛光下泛着青冷光泽,虎符上的鎏金猛兽纹路活灵活现,一看就不是寻常玩具。
“哎哟!郡主这是要……”户部尚书刚发出一声惊叹,就见小星星左手抓住玉玺,右手攥住虎符,开心地摇晃起来,还发出“咯咯”的笑声。玉玺对她来说太重,差点脱手砸到脚,虎符的棱角硌得她小手发红,可她就是不松手,反倒把两件重物抱得更紧了。
满殿瞬间寂静,连烛火燃烧的“滋滋”声都变得清晰。抓周抓住玉玺已是罕见,同时抓住玉玺和虎符,这寓意简直骇人!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将太子沉静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他指尖摩挲着茶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瑞王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穿了身玄色蟒袍,玉带上的红宝石在烛光下泛着血光,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都快嵌进肉里。身边的礼部尚书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地开口:“双玺同抓,于礼不合啊……恐非吉兆,殿下还是赶紧把物件收起来吧。”
这话刚说完,小星星像是被吵到了,嘴巴一瘪,小腿乱蹬,腮帮子鼓得像个小包子——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要施展“独家才艺”的前兆!
“不好!”老五澹台铢反应最快,他穿了身大红锦袍,活像年画里的招财童子,顺手抄起瑞王送的玉麒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妹妹身边,把麒麟塞到她怀里:“星星乖,玩这个!这麒麟可好看了!”他以为能用玩具转移妹妹注意力,却没料到这一塞,反倒促成了更大的“惊喜”。
小星星抱着冰凉的玉麒麟,扭了扭身子似乎不太舒服。下一秒,只听“哗啦啦”一声——一大泡热腾腾的童子尿,一滴没浪费,全浇在了玉麒麟上!尿液带着奶香,在烛光下泛着奇异的金光,顺着麒麟的纹路往下淌,迅速浸湿了底座。
更神奇的事发生了!那玉麒麟竟是空心的!尿液灌进去没过多久,就听“咔哒”一声轻响,底座突然弹开,从里面滚出几个蜡丸和一卷极细的绢帛。老四澹台鹊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捡起蜡丸捏开,里面是紫色药粉——正是“千机散”的变种,上次在地窖里就见过!
而那卷绢帛被尿液浸湿后,原本空白的地方渐渐显出密密麻麻的字迹,赫然是《百官行述》的核心版!上面详细记着哪些官员被瑞王用钱财、把柄控制,甚至连“孝敬”的份额都写得清清楚楚,页脚还画着个小猪头,旁边标注:“瑞王分七成”。
“啊!”老三澹台墨突然高声惊呼,举起怀里的《祥瑞录》,书页间夹着的糖纸簌簌往下落,“《异宝志》有云‘麒麟吐书,圣主得贤臣’!瑞王叔公这贺礼真是别出心裁,竟把荐贤名录藏在麒麟里,还以童子尿为引显现!这可是天大的吉兆,寓意殿下得百官辅佐,江山稳固啊!”他穿了身雪白儒衫,活像个小夫子,水晶镜片后的眼睛眨啊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把瑞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瑞王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他本想借玉麒麟给同党传递消息,万万没想到会被当场拆穿,还被安上了“荐贤”的名头!他蟒袍下的双腿微微发颤,镶着翡翠的护甲在案几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总不能承认自己是想传递密信吧?
太子的目光扫过那份被尿湿的“荐贤名录”,又看向面如死灰的瑞王及其党羽,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王叔真是用心良苦。这份‘大礼’,侄儿收下了,定会逐一核实,不负王叔的举荐之功。”他穿了身月白常服,腰间龙纹禁步纹丝不动,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场抓周宴最终以瑞王党羽的溃逃告终。有个侍郎跑得太急,官帽都掉了,露出地中海的脑袋;有个将军绊倒了烛台,袍摆被火烧着,蹦着跳着去灭火;最惨的是礼部尚书,吓得尿了裤子,留下一滩可疑水渍,被老五当场吆喝着拍卖“尚书原味黄汤”,起价一百两,惹得满殿哄笑。
当夜,东宫偏殿的烛火亮了一夜。五个娃娃围着那对还带着淡淡尿味的玉麒麟,还有那份珍贵的“尿劾名录”,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老五攥着块尿布当旗帜挥舞,红扑扑的脸蛋像个苹果:“妹妹真是祥瑞本体!一泡尿冲垮半个朝廷,太厉害了!”他今日洗了澡,发间还带着皂角香,说起话来甜滋滋的。
老大澹台玄仔细检查着麒麟内部,指尖在机关锁扣上摩挲:“这机关做得很精巧,若非妹妹的尿恰好触发,根本发现不了。”锁扣处的金属泛着诡异的蓝光,是突厥精钢特有的色泽,显然这麒麟是瑞王找突厥工匠做的。
老四嗅了嗅蜡丸里的药粉,小鼻子皱成一团:“和上次地窖里的‘千机散’是同源,但提纯得更厉害,看来瑞王他们快等不及了。”他从布袋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粉末撒在药粉上,粉末遇药即燃,腾起幽蓝火焰,里面隐约浮现出狼头图案——又是突厥的标记。
澹台星坐在一旁,抱着真正的玉玺和虎符啃得正欢,口水把玉玺缺角处的血珠都浸湿了。那血珠在烛光下泛着红光,与虎符上的鎏金猛兽眼睛交相辉映,谁都没注意到两者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烛火突然摇曳起来,五个娃娃齐刷刷转头,只见月光下,一个披着星尘斗篷的身影站在窗外。那人穿了件月白长裙,腰间系着银铃,每走一步就发出清脆声响,和先皇后遗物玉佩的撞击声一模一样。当那人抬头,月光照亮了她的脸——眼角一颗泪痣红得刺目,竟和太子的泪痣长在同一个位置。
“小姨……”老五小声叫道,手里的尿布“啪嗒”掉在地上,银铃响了半天。
来人轻笑一声,声音空灵得像从云端传来:“姐姐在麒麟里藏了钥匙,你们找到锁孔了吗?”她说着抬手抛起一枚绣花针,那针在月光下旋转,渐渐显出一幅地图——是瑞王府的平面图,某个密室被朱砂圈出,旁边写着“双生子现,天命归”。
五个娃娃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他们终于明白,这场抓周闹剧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序幕,那个藏在暗处的对手,不仅和瑞王、突厥勾结,还和南宫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黎明的钟声从远处传来,烛火渐渐熄灭。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玉麒麟上,“瑞王”二字慢慢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可五个娃娃知道,这场围绕尿渍与江山的迷雾,才刚刚揭开第一层。
突然,玉麒麟的嘴里滑落一枚蜡丸,滚到老二脚边。他眼疾手快捡起,捏碎后露出张纸条:“绣娘已灭口,子时三刻,乱葬岗”。那字迹带着颤抖,和先皇后临终前的笔迹一模一样,边缘还沾着点淡黄色粉末——正是老四下午才说过的“狼涎香”,突厥特有的香料。
“追!”老大率先冲出去,短剑在晨光中划出冷芒。五个娃娃紧随其后,像五只灵巧的狸猫,踩着晨露奔向乱葬岗。谁也没注意,殿门外的石阶上,那枚从瑞王玉带上掉落的红宝石,正泛着和玉玺血珠同样的红光。
刚跑出东宫,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砸在脸上冰冷刺骨。五个娃娃深一脚浅一脚赶到乱葬岗时,只见一座新坟前插着根狼头木桩,上面刻着行突厥文:“双珠合,地宫开,山河易主”。老四掏出药粉撒在木桩上,粉末遇雪即燃,腾起的烟雾中浮现出先皇后的虚影。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东方,嘴唇动了动,吐出最后两个字:“烬儿……逃……”
虚影消散后,雪地里躺着半块龟甲,上面的纹路和玉玺缺角的血珠严丝合缝,在朝阳下泛着妖异的红光。澹台战弯腰捡起龟甲,突然发现背面刻着个极小的朱雀纹——和妹妹袄褂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我们得赶紧把这个交给太子爹爹。”老大握紧龟甲,眼神坚定。风雪还在刮,但五个娃娃的脚步却异常沉稳,他们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比瑞王更可怕的对手,可只要兄妹同心,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