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曼的眉毛挑了起来。
那是一种猫看老鼠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恩赐。
“你?”他用鼻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
“既然你这么急着跪下,我当然会成全你。”
霍夫曼甚至懒得再和许南辰多说一个字,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会场中央的讲台。
聚光灯追随着他,将他高大的身影映照在巨大的屏幕上。
他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整个会场瞬间鸦雀无声。
“各位。”
霍夫曼的声音,通过音响系统,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自信,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位患者的情况,其实非常典型。”
他伸手指向台下的中年男人。
“面色蜡黄,呼吸短促,唇部发绀,这些都是长期缺氧的明显体征。”
“刚才我为他做了初步检查,心率偏快,血压临界,双肺可闻及明显的湿啰音。”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教科书里的标准答案。
台下的西医专家们,纷纷点头,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都是最基础,也最核心的诊断依据。
霍夫曼很享受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
“本次交流会的主题,是心血管疾病的早期介入。”
“而这位患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完美的病例。”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专业的微笑。
“我的诊断是,慢性阻塞性肺疾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COPD,继发肺源性心脏病。”
“长期的肺部疾病,导致肺动脉高压,最终引起右心室的肥厚、扩大,以及功能衰竭。”
“他现在表现出的所有症状,都源于此。”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吴老和陈院长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们虽然是中医,但也懂西医的基础理论。
从表面上看,霍夫曼的诊断,无懈可击。
VIP区里,林晚意晃了晃杯中的红酒,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你看,这就是专业。”她对傅深说。
“许南辰拿什么跟人家比?靠他那套阴阳五行吗?”
傅深微笑着,没有说话,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讲台上,霍夫曼的声音再次响起。
“至于治疗方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像是在吊所有人的胃口。
“很简单,首先,必须立刻进行氧疗,改善他的缺氧状况。”
“同时,使用支气管扩张剂和糖皮质激素,缓解他的肺部炎症。”
“最关键的,是针对他的右心衰,使用强心、利尿、扩血管的药物进行联合治疗。”
“如果药物控制不理想,我建议,可以考虑进行经导管肺动脉瓣植入术,从根本上降低肺动脉压力。”
话音落下,全场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声。
从基础用药到最前沿的手术方案,霍夫曼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给出了一个完整且极具说服力的治疗路径。
这就是世界顶级专家的实力。
“我的诊断,说完了。”霍夫曼放下话筒,掌声雷动。
尤其是英慈国际的专家团队,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霍夫曼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直刺向依旧站在台下的许南辰。
“来自东方的年轻人。”
他挑衅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
“现在,你还要继续你那可笑的表演吗?”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跪下来,承认你的巫术一文不值。”
“这样,至少还能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许南辰身上。
这一次,眼神里的同情和鄙夷,更加浓重了。
在霍夫曼那教科书般的诊断面前,任何挣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吴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中医的脸,今天就要在这里,被彻底踩在脚下了。
许南辰没有理会霍夫曼的羞辱。
他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那笑容很轻很浅,却像一根刺,扎进了霍夫曼的眼睛里。
许南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灯光之下。
他没有上讲台,只是站在那三位病人的不远处。
他拿起身边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要如何为自己辩解。
或者说如何出丑。
许南辰开口了,声音通过话筒,不大却清晰。
“我选择的病人也是这位先生。”
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他疯了吗!”
“他也要诊断这个病人?霍夫曼博士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这是自取其辱,他想干什么?”
议论声,嘲笑声,惊愕声,此起彼伏。
吴老猛地睁开眼,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陈院长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死死地盯着许南辰,完全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选择另外两个病人,哪怕输了,也只是水平不济。
可选择同一个病人,这等于是要正面挑战霍夫曼的权威!
拿鸡蛋碰石头!
VIP区里,林晚意笑得花枝乱颤。
“傅深,你看到了吗?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真想看看,他待会儿怎么收场。”
傅深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许南辰,比他想象的,还要愚蠢。
苏晴的身体,瞬间绷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就连霍夫曼,也是一愣。
随即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度荒谬的表情,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很好!”
“我倒要听听,你这个中医,能对我的诊断,提出什么样的高见!”
许南辰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只是拿着话筒,静静地看着那个病人。
“霍夫曼博士的观察很细致。”
他开口了,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愣住了。
他竟然在夸奖自己的对手?
“无论是缺氧的体征,还是心肺的听诊,都证明了他深厚的临床功底。”
霍夫曼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这是打算先吹捧一番,再认输吗?
“但是。”许南辰话锋一转。
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他忽略了几个,最关键的细节。”
“细节?”霍夫曼嗤笑一声:“什么细节?”
许南辰的目光,转向了霍夫曼。
“第一,这位先生的双手,一直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这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一种病理性的震颤。”
“第二,他的指甲颜色,不是单纯的紫绀,而是紫中带暗,枯槁无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许南辰的声音,陡然变得沉凝。
“我刚才为他切脉,他的脉象,沉、弦、数。”
“沉,主里证,数,主热证。”
“而弦,如按琴弦,是肝胆病的主脉!”
“他的病根,根本不在心肺,而在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