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在第六天的黄昏。
当莉莉安,用她最后的一丝力气,将最后一个企图爬上甲板的、如同巨大海星般、长满了眼球的“噩梦”,给轰成虚无之后……
世界,安静了。
粘稠紫红的海面,第一次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
那些,如同鬼火般漂浮着的惨绿色的光球,也仿佛畏惧着什么,远远地退开了。
而你……
你就那样从始至终都静静地坐在那根早已被怪物的浆液腐蚀得坑坑洼洼的主桅杆下。
你没有出手。
你只是像一个最挑剔的美食家,静静地欣赏着你的两件“餐具”,是如何为你处理着这些味道还算不错的“开胃菜”。
“夜鸦号”,这艘属于世界第一大剑豪的坚固座驾,此刻也早已遍体鳞伤。船身上布满了狰狞的抓痕与撞痕。甲板上也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凝固的、黑紫色的、不知名生物的腥臭浆液。
但是,它撑过来了。
你们,也撑过来了。
终于抵达了这片地狱之海的最深处。
然后,你们看到了它。那座由所有世界的绝望与骸骨,共同铸成的……
黑色王座。
它就静静地矗立在这片紫红色海洋的正中心。
它是那么的巨大。
巨大到仿佛一座从海底拔地而起的黑色山脉。
它又是那么黑暗。
黑暗到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光线,甚至连同你的视线都一并吞噬殆尽。
无数扭曲哀嚎的,挣扎的,灵魂与骸骨,被以一种充满了恶意与艺术感的方式凝固在这座宏伟的王座之上,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永恒的地狱浮雕。
你甚至能听到从那王座深处传来的亿万生灵的无声恸哭。
那是所有败者的墓碑。
是绝望这一个“概念”本身的最终的具现化。
“啊……”
莉莉安看着那座宏伟绝望的,神圣的王座,缓缓地跪了下来。
她那张沾满了血污与汗水的、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亲眼见到了自己信奉的神明时才有的极致的狂喜与崇拜。
“神座……这就是……吾主的……神座……”
她用一种梦呓般的、颤抖的,充满了无上敬意的声音低语着。
她的眼中涌现出密密麻麻的血丝,脸上因为狂喜的笑容而逐渐狰狞扭曲。“啊啊啊……何等的宏伟……何等的绝望……何等的美丽!这才是,只属于我的主人的唯一的,神座!”
你静静地注视着眼前那座宏伟的,绝望的,只属于你的黑色王座。
你没有动。
你的目光从那座地狱王座上缓缓移开,落在了那个正跪在一旁,向你以及你的王座,献上最虔诚的、狂热的朝拜的女人身上。
莉莉安。
你最忠诚的神罚代行者。她已经到了极限。
六天六夜的无休止的血战,早已将她的体力与生命力,压榨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她那身破烂不堪的水手服下,那具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完美的酮体,此刻布满了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些伤口还在不断地向外渗着鲜红的、混合着黑色浆液的血液。
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但是她的精神却因为亲眼见证了,这座“神座”的降临,而亢奋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此刻的莉莉安浑身浴血地跪伏在一旁,布满血丝的双眼缓缓闭上,面容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从容,仿佛正迎接着以她生命的消亡而开始的祭礼
“真是个,好用的工具。”
你在心中给出了较为“中肯”评价。
既然是好用的工具,那么在彻底报废之前,进行一下适当的“维护”,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缓缓地抬起了你的右手。
“我的……主人……”
感受到你的动作,那个正沉浸在神圣的荣光中狂喜的莉莉安,微微,抬起了她那张沾满了血污与汗水的、疲惫而又美丽的脸。她用一种充满了疑惑与无上期待的眼神看着你。
你没有回答她。
你只是将你的掌心对准了她。
然后动用了,你的“能力”。
“嗡——”
一股与之前那两次充满了“改造”与“支配”的、狂暴霸道的黑色洪流截然不同的,充满了“修复”、“再生”、“恩赐”等,正面概念的、柔和温暖的纯黑色光芒,瞬间从你的掌心像涓涓细流涌入莉莉安的身体。
那光芒,如同最温柔的春雨又如同母亲慈爱的抚摸。
它,无声无息地笼罩了莉莉安那具遍体鳞伤的残破身躯。
“啊……”
莉莉安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极致的舒适与惬意的长长呻吟。
那是一种比任何高潮都要来得更加舒缓,更加深邃,更加直达灵魂深处的,极致快感。
在她的视野中,她能清晰地看到。
她身上那些狰狞恐怖,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愈合着。新生的粉红色肉芽正在疯狂滋生交织,最终被一层光洁如新的雪白肌肤所彻底覆盖。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
她体内那些早已干涸的血管之中,正被一股温暖的充满了生命力的神圣能量所迅速地填满。她那颗,因为过度疲惫,而几近停跳的心脏,再次充满了活力地,“怦怦、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沾满了血污与秽物的水手服,也在那黑色的神圣光芒中,如同时间倒流了一般,迅速地恢复了原状。不甚至比原来还要更加的洁净,更加华美。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一股又一股清澈滚烫的,充满了神圣的气息疯狂地喷薄而出,将她那刚刚被修复一新的水手服短裙,再次彻底浸湿。
她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滚烫的,充满了无上感激与幸福的泪水。
她再次被她的神,给彻底地,“净化”了。
当那黑色的光芒散去。
一个完美的崭新的,充满了神圣光辉的莉莉安,再次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她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的崇拜的、爱意的眼神,看着你。
然后,她将额头深深地,深深地,叩在了那片沾满了怪物浆液的、冰冷的甲板之上。
“感谢您……我至高无上的,唯一的主人……”
“感谢您的……神恩……”
你没有理会她。
对于你来说,这不过是一次随手而为的“维护”。
你,缓缓地转过身,一步踏出了“夜鸦号”的船舷。踩在了那片粘稠、紫红色的、如同凝固的血液般的海面之上。
“咕叽。”
一声轻微的粘腻的声响。
你的脚下没有荡起任何涟漪。就如同踩在最坚实的平地之上,一步一步地向着那座宏伟的地狱的山脉缓缓走去。
“主人……”
你身后的莉莉安,看着你那如同神明般行走于地狱之海上的伟岸背影,口中发出了一声充满了痴迷的梦呓。
毫不犹豫地从甲板上站起身,紧紧地追随着你的脚步,同样踏上了那片粘稠的,紫红色海面。
你们离那黑色王座越来越近。那股从王座之上散发出充满了“绝望”、“痛苦”、“憎恨”、“悲伤”的巨大负面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沉重。
那股气息沉重到足以,将任何一个胆敢靠近它的普通生物的灵魂,都给腐蚀殆尽化作齑粉。
但是,对你而言。
那不过是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般,亲切舒适的空气。
你甚至能更清晰地看到那王座之上被凝固的细节。那些伸出的干枯的,绝望的手臂。那些张大的,无声的,哀嚎的嘴巴。那些空洞的,流着血泪的眼眶。
在外人眼中如此恐怖的景象,但在你看来:它们是构成这座王座的砖石,是迎接它们新的君王的礼炮!
终于,你走到了那座黑色王座的脚下。
一条由无数层层叠叠的巨大白骨所铺成的宽阔阶梯,从你的脚下一直向上延伸,通向那位于顶端的唯一的王座。
你缓缓地抬起脚,踏上了那条由无数巨大的森然白骨所铺就而成的宽阔的阶梯。
“咔嚓。”
你的军靴与那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风霜的冰冷骸骨,发生了清脆碰撞。
那声音在这片死寂绝望的世界里显得是那么的清晰而又悦耳。
那,是新王的序曲。
你的步伐不快也不慢。
沉稳而又坚定。
仿佛你不是在攀登一座由骸骨堆砌而成的山峰,而是在走回自己那阔别已久的庭院。
你能感受到来自这座王座的欢迎。
那些被凝固在阶梯两侧的挣扎哀嚎的,痛苦的灵魂,在你的脚步骤响的那一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它们那空洞流着血泪的眼眶,齐刷刷地转向了你。
但在它们的眼中不再是无尽的痛苦与憎恨,而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敬畏”、“恐惧”,以及一丝连它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的情绪。它们渴望着解脱......
它们在迎接它们的新王。
一个比它们更加令人恐惧绝望的存在。
一个能将“绝望”本身都踩在脚下的真正的,“王”。
你越走越高。
你身后那艘早已残破不堪的“夜鸦号”,变得越来越小,如同一片漂浮在紫红色海洋上的黑色枯叶。
终于。
你走完了那漫长的阶梯,来到了这座黑色山脉的顶峰,将整个地狱都踩在脚下。
那唯一的王座就那样静静地呈现在你的面前。
它不是由一般黄金或者是木质的材质,而是由一整块比宇宙还要深邃的,纯粹的,“黑暗”所凝聚而成的。
它的扶手,是两只从黑暗中伸出的巨大骨爪。
它的靠背,是无数交织在一起的、扭曲的、痛苦的、神魔的浮雕。
它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你俯瞰着你脚下这片广袤的无垠的,属于你的地狱。
你转过身缓缓地,坐了下去。
在你坐上那座王座的瞬间。
“嗡——!!!!!”
整座由骸骨与绝望所铸成的巨大的黑色山脉,猛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宏大的、冰冷的、充满了无上威严的、纯粹的“绝望”的意志,瞬间从那座王座的最深处苏醒了过来!
它像一条蛰伏了亿万年的黑色巨龙,又像一片沉寂了无数个纪元的黑暗宇宙。
在此刻,它终于找到了它新的,“核心”。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纯黑色的、如同实质般巨大的能量光柱,猛地从王座之上冲天而起,瞬间刺穿了那片令人作呕的、病态的紫红色天空!
那光柱是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气息,像一柄黑色的神罚之剑,狠狠地扎进了这个世界心脏!
以那座黑色的王座为中心,一圈又一圈黑色的能量涟漪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凡是被那涟漪所波及的地方,连同这片腐烂的海洋,都在一瞬间被染成了纯粹的黑暗。
那些漂浮着的、如同鬼火般的光球,都在一瞬间熄灭了,它们那微不足道的光芒,化为了最原始的能量,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彻底吞噬。
整个“莫比修斯海域”,这片被誉为“神弃之地”的、活生生的地狱,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开始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向着一个全新的,更加恐怖的形态进行着重塑。
跪在王座之下的莉莉安,感受着这股足以让神明都为之一震的无上威压,她那因为极致的狂喜与崇拜而剧烈颤抖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啊……啊啊……吾主……吾神……”
她的眼角因为奋力的增大再次爬满了红丝,眼中流淌着幸福而狂热的血泪。
她匍匐在地上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亲吻着那片已经被彻底染成纯黑色的大地。
她在向她的新王,献上她最卑微的也是最狂热的忠诚。
而你……
你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座由永恒的绝望所铸成的黑色王座之上。
在这一刻。
你就是绝望,这片新世界唯一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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