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棺中血书:哑女将军共破局 > 第41章 她赌的是人心亮一回
换源:


       戌初的更鼓声刚落,苏玉容房里的烛芯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她攥着蜡丸的手一抖,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像根冻硬的竹枝。这蜡丸是阿竹半个时辰前从灵堂香炉灰里扒出来的。当时那小丫鬟举着染了香灰的手直发抖,说林昭昭往香炉里埋东西时,眼尾扫过她的方向——那眼神太静了,静得苏玉容后颈发寒。

咔。指甲掐进蜡壳的脆响惊得她缩了下肩。蜡丸裂成两半,浸过酒的纸页在烛火上一烤,陆九已动四个淡褐色字迹缓缓显形。苏玉容的呼吸突然顿住——陆九是韩琦最隐秘的死士头目,上个月她替韩琦传信时,只在密札边角见过这个名字,连具体任务都没提过。更让她心惊的是,蜡丸内壁竟粘着半片丝绢,绣着极小的李字,与她乳母锦囊里的紫花绣纹严丝合缝——这不是普通密信,是李氏旧部的认亲信物!

烛火在她瞳孔里晃成碎片。她突然想起今日灵堂里,林昭昭将紫花放进顾廷远掌心的模样。那花干得发脆,却被她用丝帕包得极仔细,像捧着什么活物。原来不是紫花,是线索,是网——林昭昭早知道她乳母是李氏的人,这紫花是在确认她的身份,而非单纯传递消息。

啪!蜡纸跌在妆匣上,震得匣中那页泛黄的纸笺滑了出来。苏玉容盯着那行字:若其后人见昭,可托生死——这是她十二岁时在乳母棺里翻出的遗书,原主是李宸妃身边的掌事嬷嬷,而昭字,正是林昭昭的名。纸笺背面,用朱砂写着韩琦欲杀汝灭口,是乳母用特殊药水写的,遇烛火才显形,她今日才发现这隐藏的警告,原来韩琦留着她,不过是等她没用时一并除掉!

阿容,莫信权,信心。乳母临终前的话突然撞进耳朵。那年她咳得整床都是血,却偏要撑着给她系上锦囊,说这紫花是李娘子院里最后开的,有些人的沉默,不是因为怕,是要护着更亮的东西。当时她只当是疯话,后来入了顾府,跟着韩琦做了那么多事——往二房茶里下避子汤,买通稳婆伪造喜脉,甚至...替韩琦保管过毒杀李氏的蚀心散药方。可今日才知,那些坏事里,有一半是乳母暗中改了剂量,没真伤到人,乳母早就在护着她,也在护着李氏血脉。

苏玉容猛地捂住嘴。妆镜里映出她扭曲的脸,鬓边的珍珠簪子晃得人眼疼。这簪子不是韩琦送的生辰礼,是乳母当年从李氏妆奁里偷出来的,簪头空心处藏着半张李氏血书残片,写着吾有双生女,她早该想到,自己与林昭昭或许是姐妹!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后院井边,林昭昭蹲在那喂流浪猫,见她过来也不躲,只歪头用手语比了个月字。当时她只当是哑女犯痴,现在才明白——那是提醒她,柳月婵房里的月洞窗,藏着韩琦要杀她的密令,而非简单的韩府密信!

窗外有夜鸟扑棱着飞过,翅膀刮过窗棂的声音像极了乳母临终前的喘息。苏玉容突然站起来,妆匣被她撞得哐当响,珍珠滚落一地。她抓起那页遗书塞进袖中,又将蜡丸碎片扫进炭盆——火星子呼地窜起来,把陆九已动烧得只剩几缕灰。烧碎片时,她故意留了半角带字迹的蜡壳,藏进袖口,这是给韩琦的证据,让他以为自己只看到了表面消息。

阿竹!她对着门外喊,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锣。等小丫鬟探头进来,她又笑了,去厨房要碗银耳羹,我今日瞧着灵堂的烛火,眼酸得很。阿竹应了声退下。苏玉容听着脚步声走远,这才摸到床头暗格,取出那枚刻着韩字的腰牌——这是韩琦给她的,说凭此可保顾府百年荣华。可此刻腰牌贴着皮肤,烫得她心慌——腰牌内侧刻着七月十五斩,是韩琦用针挑的,遇体温会显形,她今日才发现,韩琦早定了要在今夜杀她灭口!

她推开后窗。夜风裹着槐花香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纸笺哗啦作响。苏玉容突然想起林昭昭在灵堂写密信的样子:她蘸酸汁的手很稳,写完后对着烛火照了又照,像在确认什么。原来不是确认字迹,是确认看信的人——是她苏玉容,更是确认她是否能发现蜡丸里的认亲信物,是否有勇气反戈!原来我早就在局里了。她对着虚空轻声说,眼泪突然掉下来,可他们...没杀我。林昭昭明明知道她替韩琦做过事,却还留着她,赌她会回头,这才是最让她震撼的。

更漏又滴了半刻。苏玉容解下头上的金步摇,塞进墙缝里——这步摇是韩琦送的,里面藏着微型毒针,她故意留给阿竹,阿竹是韩琦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定会将步摇呈给韩琦,让韩琦以为她仍忠心,放松警惕。她最后看了眼镜中自己,鬓角的白发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像根刺——那是这些年替韩琦担惊受怕熬出来的,今日终于要拔了。

出顾府后门时,守门的老周打了个哈欠:大奶奶这是...去慈安寺替将军祈福。苏玉容摸出块碎银塞过去,莫声张,省得二奶奶又说我抢她的孝心。老周眯眼笑了,接过银子便缩回笼火盆边。他接过银子时,悄悄在苏玉容袖口别了枚铜扣——是顾廷远的暗卫标记,顾廷远早安排好,让老周确认她的去向,确保她安全,苏玉容摸到铜扣,心里更定了。

她沿着青石板路往南走,靴底叩出清脆的响。路过街角茶棚时,卖馄饨的老张头刚收摊,挑子上的灯笼还亮着。苏玉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是今早厨房蒸的桂花糕,她原打算拿给柳月婵讨好韩琦的。实则糕里藏着张油纸,用油纸包着陆九死士名单,是她从韩琦密室偷抄的,老张头是顾廷远安排的接头人,这糕是传递名单的幌子。

老张头。她喊住要走的老人,这糕还热乎,您拿回去给孙女儿吃。老张头愣了愣,接过去时手直颤:大奶奶...您这是...好人有好报。苏玉容说完便加快脚步。她听见身后老张头的嘟囔:顾府大奶奶今儿倒像换了个人...老张头嘟囔着,却迅速将糕里的油纸抽出来,塞进挑子夹层,转身往镇北营方向走——他根本没有孙女儿,这话是说给暗处的韩府眼线听的。

内侍省外围的槐树林里,苏玉容的心跳得厉害。她摸出怀里的密信——是用乳母遗书上的纸写的,陆九戌初入地门,火令为凭,速阻。实则信的背面用银粉写着地门有炸,走佛堂,这才是真正的警示。鸽笼就在第三棵槐树的树洞里,她记得韩琦的信鸽都是从这儿放飞的,可这鸽笼早被顾廷远的人换过,信鸽是训练过的,只会飞向镇北营,韩琦根本截不到。

扑棱——信鸽振翅的声音惊得她退了半步。看着那抹灰影消失在夜色里,苏玉容突然瘫坐在地。背贴着冰凉的树干,她望着天上的星子,想起小时候在韩府,母亲总说权是手里的沙,握得越紧,漏得越快。那时她不信,现在才懂——原来最紧的,是人心,林昭昭赌她的良心,顾廷远赌她的勇气,她自己,赌的是能活下来替乳母和李氏报仇。

大奶奶?绿枝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时,苏玉容吓了一跳。那小丫鬟抱着团黑斗篷,发梢还沾着露水:林娘子怕您着了凉,让我送斗篷来。斗篷内侧绣的紫花,不仅和她锦囊里的一模一样,花芯里还藏着根细针,针尾刻着佛堂密道的方位,林昭昭连退路都替她想好了。

苏玉容接过斗篷,指尖触到内侧绣的紫花,突然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告诉阿昭...我信了。她这话不只是说给绿枝听,也是说给暗处的韩府眼线听的,让他们以为她只是倒戈,没发现更深的阴谋。绿枝转身跑远时,苏玉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她裹紧斗篷,望着信鸽飞走的方向,轻声说:娘,我信一回心。

灵堂里,林昭昭正对着铜镜理鬓发。绿枝掀开门帘进来时,她抬眼望过去,见小丫鬟对着她比了个月字——那是她们约好的暗号:苏玉容已倒戈,且柳月婵已被控制,手里握着韩琦毒杀李氏的药方。林昭昭的手在膝头蜷了蜷。她摸出母亲留下的玉环,轻轻嵌进棺底的暗格里。铜片旋出的瞬间,信者生门四个小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把钥匙——这暗格还有第二层,里面藏着李氏的凤纹玉佩,是打开御书房密道的关键,苏玉容需要这个才能入宫见仁宗。

叩叩。窗纸上映出顾廷远的影子,比今夜的月光还稳。林昭昭推开窗,他手里提着个食盒:陈砚说,冯半山的紫草香已点。食盒里不是食物,是套内侍服,苏玉容需要乔装入宫,这是顾廷远提前准备的。仁宗要来了。林昭昭用手语比,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着。顾廷远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老茧传过来:太医院的守夜人换了韩琦的人,冯半山燃香是逼陛下亲往。实则冯半山燃的紫草香,是用李氏当年的血书染过的,燃烧后会在灰烬里留下李字印记,作为仁宗认母的物证。

林昭昭抬头望向夜空。一颗流星突然划过,拖着淡紫色的尾焰,像极了母亲笔记里写的:星坠之时,真相将出。她轻轻碰了碰顾廷远的手背,用手语比:有人信了,所以光来了。她知道,苏玉容不仅倒戈,还带了陆九的死士名单,这场赌局,她们赢了第一步。

子时三刻,宫中的景阳钟突然响了。陈砚的马蹄声撞破夜色,在将军府外勒出一道火星:冯大人燃了紫草香,陛下已起驾赴太医院!林昭昭将铜片收进袖中。她望着顾廷远玄色的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突然想起今日封棺时,他扫过绿枝手背的那阵风——原来不是风,是希望,顾廷远当时就把开启佛堂密道的钥匙塞给了绿枝,确保苏玉容能顺利接应。

太医院外的灯笼还亮着。冯半山跪在阶前,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龙辇,喉结动了动。陛下。他声音发颤,紫草香...是当年李宸妃临产前,真宗陛下特赐的安神香。龙辇里传来年轻帝王的声音,带着晨起未散的倦意:安神香?朕怎么没听说过?冯半山抬头,见龙辇的珠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明黄色的衣角。他突然想起林昭昭托人送来的铜片,信者生门四个字在脑海里炸响——铜片里藏着李氏的胎发,与仁宗的胎发放在一起,遇紫草香会粘连,这是最铁的血缘证据。

回陛下。他重重叩首,这香...是为说真话的人点的。龙辇停住了。说真话?仁宗的声音低了些,什么真话?冯半山望着渐亮的天色,突然笑了。他知道,有些话,该由更重要的人来说了——苏玉容已带着李氏的血书和死士名单入宫,韩琦的阴谋即将败露,李氏的冤屈,终于要在这晨光里,大白于天下。而这场赌人心的局,从林昭昭埋下第一颗蜡丸开始,就注定了赢的结局,因为人心再暗,也总有亮起来的那一刻。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