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那只蓄满狠劲、沾满泥污的硬底皮靴,裹着腥风,正朝着刃无命后颈致命处狠狠跺下!
这一脚凝聚了他全部的下作与恶毒,誓要将这碍眼的废物彻底碾碎,好向主子邀功。
他脸上狰狞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肌肉绷紧,力道灌注脚尖!
下一秒!
他脚下却猛地一空!
那具蜷缩的身体,就在靴底接触皮肉的刹那,毫无征兆地彻底瘫软下去!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筋腱的皮囊!所有的支撑力、所有的反抗意志,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是被踹倒的抵抗姿态,是彻头彻尾、死透了一般的……软!
赵四这凝聚全身力量的一脚,结结实实踩在了空处!巨大的惯性带着他身体猛地向前踉跄,脚踝传来一阵扭伤的剧痛,整个人像个笨拙的陀螺,原地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
“我C!”赵四痛叫一声,又惊又怒,稳住身形后,惊疑不定地看向地上那摊“东西”。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无形的冰水,瞬间泼满了喧嚣的坊市一角。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所有嘈杂的叫卖声、议论声、脚步声……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钉在腾蛇坊市这块突然安静下来的肮脏地面上,钉在那具脸贴尘土、毫无生息的黑衣身影上。
摊贩王麻子手里一块刚拿起的矿石,“哐当”一声砸在摊位上,骨碌碌滚落在地。他张着嘴,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散修李瘸子拄拐的手猛地一抖,身体晃了晃,布满风霜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惊惧。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无形的鬼手扼住了脖子。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下意识捂住了孩子的眼睛,自己却惊恐地张大了嘴,喉咙里卡着半声尖叫。
钱三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
他距离最近,看得最清。
那废物……那废物脸上糊满血污和泥土,眼睛紧闭,嘴唇微张,胸口……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刚才还因剧痛而抽搐的身体,此刻像被遗弃的破麻袋,死沉沉地瘫着。
“死……死了?!”
不知是谁,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挤出一丝变了调的、带着颤抖的惊呼。
这声音像投入滚油的火星。
嗡——!
短暂的死寂被更猛烈的哗然冲破!
“真…真死了?!”
“周少……周少一脚给踹死了?!”
“我的老天爷!出人命了!坊市里出人命了!”
“就…就刚才那几下?赵四那几脚……踹死了?”
“不可能吧?周少他们下手有分寸的……吧?”这话连说话者自己都不信。
“屁的分寸!你看那样子!脸都白了!没气儿了!”有人指着刃无命毫无血色的侧脸尖叫。
恐惧像瘟疫般在围观者中疯狂蔓延。看热闹的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死亡的巨大恐慌和本能的退避。人群像被无形的力量推搡着,猛地向后扩散了一圈,空出更大一片区域,只留下中心那具“尸体”和三个脸色剧变的青年。
周通脸上的得意和残忍如同被重锤砸碎的冰面,瞬间四分五裂!
他手里还捏着那块温润的玉佩,玉扳指硌得指骨生疼。他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地上那摊毫无动静的黑影。
死了?
怎么可能?!
钱三和赵四下手是狠,但对付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顶多断几根骨头,吐几口血,怎么会……怎么会死?!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让他头皮发麻!玩出人命了!还是在腾蛇坊市,众目睽睽之下!
“不…不可能!”周通失声叫道,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一丝慌乱,“我没用力!钱三!赵四!你们TMD没长眼睛吗?看看他怎么回事!”
钱三被周通的吼声惊醒,脸上血色褪尽,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几步冲到刃无命身边,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刃无命的鼻息。
没有。
一丝温热的气息都没有。冰冷得像块石头。
钱三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又慌忙去按刃无命脖颈侧边的脉门。
手指下的皮肤冰凉粘腻,沾着血污,触感令人作呕。他凝神细探……
死寂。
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搏动的迹象。
“周…周少!”钱三猛地缩回手,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声音带着哭腔,“没…没气了!脉搏也…也没了!真…真死了!”
“放屁!”周通厉声咆哮,脸色铁青,眼底的慌乱却再也掩饰不住。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赵四,自己冲到近前,死死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侧脸。
那张脸沾满血污尘土,惨白中透着一种诡异的青灰。
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血珠,一动不动。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周通的心脏。完了!当街杀人!就算他是周家少爷,这事也压不住!万宝楼那帮人最讲究规矩!父亲知道了……他不敢想下去!
“废物!装死!给老子起来!”周通像是要驱散这可怕的念头,猛地抬脚,作势要狠狠踢向“尸体”的腹部!这一脚带着他所有的恐惧和暴戾,真踢下去,就算没死透也彻底完了!
“妈的,敢给周少惹麻烦!”赵四也反应过来,脸上凶光毕露,配合着周通的动作,也抬起了脚,目标直指刃无命的太阳穴!毁尸灭迹!这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念头!
两股恶风,带着冰冷的杀意,即将同时落在那具毫无反抗能力的“尸体”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般的威压,毫无征兆地轰然降临!
这威压冰冷、浩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瞬间笼罩了坊市这小小的一角!
噗通!噗通!
距离最近的几个看客,包括王麻子和李瘸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压力一慑,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钱三和赵四更是如遭雷击,抬起的脚硬生生僵在半空,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形的重压碾成齑粉!
周通踢出的脚也硬生生顿住,那股凝聚的暴戾之气被这恐怖的威压瞬间冲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惧!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尸体”与周通三人之间。
来人一身裁剪得体的墨色锦袍,布料在晨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
面容约莫三十许,五官端正,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沉稳气度,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不起一丝波澜。
他负手而立,身形并不如何魁梧,却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将那具“尸体”牢牢护在身后。
他目光淡淡扫过脸色煞白、僵立当场的周通,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周通感觉像是被剥光了衣服丢在冰天雪地里,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周公子。”
墨尘开口,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坊市之内,杀人夺宝……”
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周通手中那块沾着些许污迹的玉佩上,又扫过地上那具“尸体”脸上被靴底碾出的血痕,最后定格在周通那张写满惊惧的脸上,缓缓吐出四个字:
“过了。”
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狠狠劈在周通心头!
他握着玉佩的手猛地一颤,玉扳指硌得指骨生疼。杀人夺宝!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墨尘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具“尸体”,深邃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快得如同错觉。
周通的脸,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最后化为一片铁青的酱紫。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想搬出周家的名头,想斥责对方多管闲事……
但在墨尘那平静却重如山岳的目光注视下,在那浩瀚无边的威压笼罩下,所有的话都死死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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