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纯粹的无光无声中,他仿佛被抛入了无底的虚空,只有墙壁内部那持续不断的金属摩擦和齿轮啮合的巨响在疯狂冲击着耳膜!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
就在陆烬感觉自己要被这无边黑暗和巨响彻底碾碎的边缘——
啪!啪!啪!
头顶的壁灯一盏接一盏,如同被无形的手猛地按下了开关,骤然复明!
昏黄的光芒重新洒落。
陆烬的瞳孔因光线的刺激而急剧收缩,他第一时间死死盯向墙壁——那个巨大、狰狞、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掌印,消失了!
那片墙壁变得平整、灰暗,只留下新修补的暗红碎片纹路,像一块巨大的、诡异的伤疤。
而更让陆烬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景象,出现在走廊的中央!
血偶那支离破碎的躯体,此刻竟诡异地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气中!
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血管般的暗红色能量丝线,从走廊两侧刚刚修补好的墙壁内疯狂地钻刺出来!
这些丝线闪烁着粘稠的红光,发出嘶嘶的轻响,如同饥饿的毒蛇,精准地刺入血偶身体每一个破碎的接口!
刺入塑料躯干的裂痕!
刺入充当脊柱的扭曲椅腿!
刺入裹着破布的木棍手臂关节!
甚至刺入它那半边碎裂陶瓷头颅的断茬处!
“咯…咯咯…咯…”
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骨骼被强行扭动拼合的声音,从血偶悬浮的躯体内部密集地爆响!
它那被暗红丝线缠绕、穿刺、缝合的身体,在陆烬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正发生着恐怖的“修复”!
破碎的塑料边缘在暗红光芒的包裹下融化、重新接合;扭曲的金属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扳直;断裂的木棍被粘稠的红光物质填充、加固;就连那半边头颅上覆盖的、如同干涸血污的粘稠物,也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覆盖面积似乎扩大了一丝,颜色变得更加暗沉、深邃,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腥!
嗡——
一股远比之前稳定、厚重、带着古老血腥气息的冰冷能量波动,以悬浮的血偶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瞬间扫过整个走廊。空气似乎都沉重了几分。
腰间的环境检测仪,蓝色的指示灯稳定地亮着,再无一丝闪烁。
【警告解除!一层核心封印(血衣走廊)加固完成!】
【核心镇压力场恢复至基础阈值!】
【收容体“血偶”状态更新:稳定(能量充盈)!】
【员工管理界面已载入收容体“血偶”基础档案!】
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着,冰冷的系统提示在陆烬脑海中刷屏。
但他此刻的全部心神,都被走廊中央那悬浮的、正被暗红丝线“缝补”的诡异存在所攫取。
终于,最后几根刺入头颅断茬处的丝线猛地一收,红光隐没。
“噗通。”
血偶悬浮的身体失去了支撑,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它依旧由那些破烂拼凑而成,但此刻,那些部件之间被暗红的能量脉络强行连接、固化,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破碎的“完整”。
那些刺入它身体的暗红丝线并未消失,而是如同活体的脉络,在它体表微微搏动、隐现。
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那颗只剩半边脸的破碎头颅。
那只空洞的玻璃眼珠,在昏黄的光线下,准确地转向了靠在墙边、浑身紧绷的陆烬。
覆盖着半边头颅的粘稠血污微微起伏着。
紧接着,它那由碎裂陶瓷和粘稠血污构成的下颌部位,极其生涩地、如同年久失修的机械般,开合了一下。
一个含糊、沙哑、带着强烈电子杂音和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这死寂的走廊里突兀响起:
“欢…迎…回…来……”
“管…理…员……”
声音如同劣质的老旧收音机卡带,每一个音节都扭曲破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确认感。
陆烬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
管理员?它在称呼自己?
这声音…是它发出的?
还是某种…系统的回响?
没等他消化这诡异的信息,血偶那只玻璃眼珠的焦点,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移动了一瞬,落在了陆烬手中那支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枣木烟斗上。
仅仅一瞥,那眼珠便重新抬起,再次锁定了陆烬的脸。
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
但一股冰冷、固执、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意念,如同无形的锥子,直接刺入了陆烬的脑海深处!
耳环!
它在提醒他那个用“契约”换来的承诺!
它稳定了,封印加固了,现在,该它收取报酬了!
陆烬握着烟斗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刚才封印激活的震撼还未平息,血偶这无声的催债又压了上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耳环…血偶的耳环…线索在哪?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烟斗,目光扫过刚刚完成“修复”、散发着沉凝气息的血偶。
它的状态是“稳定(能量充盈)”,但那股偏执的意念却更加清晰。
烟斗开启了封印,或许也触发了某种…关联?
就在陆烬的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滑过烟斗斗钵靠近烟嘴下方那处微微凸起的木质纹理时——
嗡!
那股微弱的电流感再次窜过指尖!
陆烬手中的烟斗,斗钵口处,毫无征兆地逸散出一缕极其稀薄、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烟雾!
那烟雾带着浓重的陈年烟油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这缕烟雾并未消散,反而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极其缓慢地、扭曲着,飘向走廊中央刚刚落地的血偶!
烟雾飘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那股甜腥味似乎被短暂地冲淡了。
血偶那低垂的头颅猛地抬了起来!
空洞的玻璃眼珠死死地锁定着飘向它的灰色烟雾!
覆盖在它半边头颅上的粘稠血污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沸腾的沼泽!
一股混杂着极度厌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揭开了旧疮疤般的痛苦情绪意念,猛地冲击向陆烬!
“呃!”陆烬闷哼一声,这情绪冲击虽不如之前的精神咆哮狂暴,却更加阴冷粘稠,带着腐朽的绝望感。
灰色的烟雾最终飘到了血偶身前,却并未接触到它,而是在距离它体表还有十几厘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溃散了!
但在烟雾溃散的瞬间,血偶那只由木棍和破布构成的、绑着生锈剪刀的手臂,极其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从它手臂的某个关节连接处传来!
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黯淡银光的物体,从它那破布缠绕的手臂关节缝隙里,被这剧烈的颤抖震了出来,叮当一声,掉落在布满灰尘的碎砖地面上!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异常清晰。
陆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小东西!
他强忍着那股阴冷的情绪冲击,一个箭步冲上前,在血偶那只玻璃眼珠死死“注视”下,弯腰一把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入手冰凉,带着金属的硬度和棱角感。
他摊开掌心,强光手电的光束立刻聚焦上去。
一枚耳环。
极其小巧,造型简洁到近乎朴素。
只是一个微小的、水滴形状的银质耳钉,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银质已经氧化发黑,表面布满细微的划痕,看起来非常普通,甚至有些廉价,带着岁月流逝的陈旧感。
耳钉的背面,还残留着一小截极其纤细、早已锈蚀发黑的金属耳针。
只有一枚。
陆烬捏着这枚冰冷的小小银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祖父的烟斗,只是引出了它自身隐藏的执念之钥?
或者说,是烟斗里残留的气息,刺激到了血偶那被深埋的、关于“不完美”的痛苦记忆,才让它剧烈反应,意外震出了这枚耳钉?
为什么只有一枚?它的头明明被毁掉了半边…难道原本应该有一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眼前的危机不容他细想。
血偶那只玻璃眼珠,自始至终,死死地锁定着陆烬掌心中的那点黯淡银光!
就在耳钉暴露在灯光下的瞬间,那股无形却狂暴的意念冲击波,毫无征兆地再次从它身上轰然爆发!
轰!
陆烬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强烈的眩晕感和撕裂感瞬间袭来!
那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纯粹精神层面的、饱含着无尽岁月积压下来的偏执、焦躁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求!
但这股渴求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更深的、未被满足的空洞感?
“呃!”陆烬再次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他猛地扶住墙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拿…来…”
那个含糊、沙哑、带着电子杂音的破碎声音急促响起,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血偶那只玻璃眼珠里,粘稠的黑暗再次旋转、沸腾!
它身上的暗红能量脉络骤然亮起,散发出危险的高温气息!
整个走廊的空气再次变得粘稠、沉重,温度骤降!
局面再次濒临失控!
陆烬咬紧牙关,强忍着脑海里的剧痛和那股奇异的空洞感。
他明白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一样。
这枚耳环就是它此刻执念的核心具象!
必须立刻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死死捏住那枚小小的银钉,强迫自己挺直身体,迎向那非人的压迫感。
“契约!”陆烬的声音嘶哑却决绝,“我拿到了!按契约,给你!但——”他猛地提高了音量,“稳定!收好你的力量!否则,我毁了它!”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将捏着耳钉的手指高高举起!
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精工幽灵”折叠刀!
冰冷的、带着特殊涂层的锋利刀刃,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精准地悬停在银钉上方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空气凝固。
血偶身上沸腾的暗红光芒骤然一滞!
狂暴的精神冲击瞬间停滞!
它那只玻璃眼珠死死地盯着悬在银钉上方的刀尖,翻涌的黑暗凝固了。
一股被冒犯的狂怒和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意念,如同冰河般席卷而来。暗红碎片纹路疯狂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
它在权衡!
陆烬额头青筋暴起,后背冷汗浸透,握着刀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在赌!
赌这枚耳环对血偶的重要性,赌它那病态的执念会压倒毁灭的冲动!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死寂的拉锯中缓慢流淌。
终于,血偶身上沸腾的暗红光芒,如同退潮般,极其不甘地收敛、黯淡下去。
冰冷狂暴的精神压迫感,缓缓消散。
它那只空洞的玻璃眼珠,依旧死死盯着耳钉,但只剩下纯粹的、偏执的专注。
它微微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那只由木棍和破布构成的手臂,极其缓慢地抬起,绑着锈蚀剪刀的前端,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伸向了陆烬。
无声的示意。
陆烬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缓缓将刀尖移开。
捏着那枚冰冷的银质水滴耳钉,上前一步,同样缓慢而谨慎地,将其轻轻放到了血偶那只伸过来的、绑着生锈剪刀的木棍“手”的破布上。
就在耳钉离开陆烬指尖,接触到肮脏破布的瞬间——
嗡!
血偶整个躯体猛地一震!
覆盖在它半边头颅上的粘稠血污剧烈地波动、沸腾!
它身上所有暗红的能量脉络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那枚小小的银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悬浮而起!
径直飞向血偶那颗破碎的头颅——飞向那被粘稠血污覆盖、没有耳朵的左侧位置!
粘稠蠕动的血污自动“让开”一小片区域,露出布满裂纹的陶瓷颅骨。
银钉精准地、无声地嵌入了颅骨上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凹痕里!
严丝合缝!
覆盖在头颅左侧的大片粘稠血污猛地向中间收缩、凝固!
如同活体组织般,将耳钉牢牢地包裹、固定!
暗红的光泽在耳钉表面一闪而逝。
“呃…啊…”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非人的呻吟,从血偶碎裂的颈部传出。
刺眼的红光潮水般退去,搏动的能量脉络平息、隐没,恢复了内敛的沉凝。
它那只玻璃眼珠里,最后一丝翻涌的黑暗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满足”。
一种拼图最后一块归位后的、死寂的完整感。
然而,就在这“满足”的意念传递开来的同时,陆烬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更加深邃的残缺感——如同对称的画卷被强行撕去了一半,完美之下是更深的不完美。
这感觉一闪而逝,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陆烬的脑海。
右边…它被毁掉的另外半边头颅…那里是否也曾镶嵌着…另一枚耳钉?
血偶极其僵硬地收回手臂,整个身体再次向后挪动,重新紧贴回冰冷的墙壁。
头颅低垂,眼珠失去焦点,仿佛陷入了深沉的休眠。
但在它头颅右侧,那片空荡荡、仅剩下碎裂陶瓷边缘的断茬处,在昏黄的光线下,似乎比左侧那被血污覆盖、镶嵌着耳钉的区域,显得更加破败、更加触目惊心。
腰间的环境检测仪,蓝色的指示灯稳定地亮着。
整个血衣走廊彻底安静下来。
昏黄的灯光稳定地照耀着新修补的墙壁和临时覆盖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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