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山水庄园。
奢华的会客厅里，价值不菲的明代青花瓷瓶被赵瑞龙狠狠地掼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刺耳的响声，碎片四溅。
“疯了！李达康这个疯子！他这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赵瑞龙的脸上写满了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来回踱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
高育良那个老狐狸的态度暧昧不明，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让他无从下手。而李达康，这个他一直瞧不上眼的“GDP狂人”，却用一种他最意想不到的、最惨烈的方式，给了他致命一击。
查欧阳菁，看似是李达康的“自杀式袭击”，但赵瑞龙心里清楚得很，欧阳菁这根藤上，牵着他和山水集团最大的几只瓜！一旦欧阳菁扛不住，把那些违规贷款的内幕全盘托出，他和高小琴都得完蛋！
“赵公子，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高小琴的脸色同样苍白，但她强迫自己保持着最后的冷静，“欧阳菁刚才在电话里，情绪已经失控了。她说，如果保不了她，她就把李达康的老底也全都掀出来。她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大的一个麻烦！”
“机会？麻烦？”赵瑞龙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凶光，“她现在已经不是机会了，她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她知道我们太多的事情，一旦落到J委手里，神仙都救不了我们！”
高小琴心头一颤，她从赵瑞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那是每次他要“处理”掉一些麻烦时，独有的残忍和冷酷。
“赵公子，您的意思是……”
“不能让她落到李达康或者J委的手里！”赵瑞龙咬牙切齿地说道，“绝对不能！”
他走到高小琴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小琴，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和欧阳菁关系最好，也最了解她。你想办法，把她从京州约出来，就说……就说我已经在境外安排好了一切，送她出去。”
高小琴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约出来之后呢？现在整个京州的J察恐怕都在盯着她，我们怎么送她出去？”
赵瑞龙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谁说要真的送她出去了？”
他凑到高小琴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魔鬼般的低语说道：“在汉江上，一艘失控的游艇，一场意外的落水……不是很正常吗？一个畏罪自杀的银行行长，还能帮李达康把这出‘大义灭亲’的戏，演得更逼真一些。到时候，死无对证，所有线索，就都断了。”
“不！”高小琴失声惊呼，猛地推开赵瑞龙，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她知道赵瑞龙心狠手辣，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在风口浪尖上，直接杀人灭口！这已经不是官商勾结了，这是赤裸裸的黑S会行径！
“你疯了！赵瑞龙你疯了！”
“我疯了？我是被你们这群蠢货逼疯的！”赵瑞龙面目扭曲，彻底撕下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伪装，“高小琴，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要是沉了，你以为你能独活？欧阳菁必须死！她死了，我们才能活！”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阴鸷：“这件事，你去办。办好了，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办不好……哼，别怪我没提醒你，山水集团的烂账，你高总经理，可是签了不少字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高小琴的心沉入了谷底。她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绑上了赵家这条破船，再也没有了回头的可能。
她可以拒绝，但拒绝的后果，就是赵瑞龙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当替罪羊。
沉默良久，高小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片麻木和死寂。
“好。”她轻声说道，“我办。”
另一边。
李达康并不知道，他掀起的风暴，已经催生出了他最不愿看到的魔鬼。
他此刻正面临着另一场巨大的压力。
他的办公桌上，放着十几份由京州各区县、各部门一把手递交上来的请示报告。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请求暂缓某些与京州城市银行有贷款合作的重点项目，理由是银行方面因为“专项行动”已经全面停止了放贷。
一时间，整个京州的经济发展，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混账！通通都是混账！”李达-康愤怒地将报告扫落在地，“平日里一个个都说要发展，要GDP，现在一遇到点风吹草动，就想着打退堂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他们这是在向我施压！是在逼我收手！”
秘书站在一旁，噤若寒蝉。他知道，书J这是捅了马蜂窝了。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要难。李达康对城市银行的行动，等于直接掐住了京州所有重点项目的资金喉管，这必然会引起强烈的反弹。
“叮铃铃——”
桌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是S委办公厅打来的，通知他，沙瑞金书J下午将亲赴京州，就“金融领域反F工作与地方经济发展的平衡问题”进行调研。
调研？
李达康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沙瑞金在这个时候来“调研”，其意不言自明！这是对他这种“休克式反F”的行为，提出了无声的批评！
他李达康想唱一出“大义灭亲”的好戏，结果戏还没唱到高潮，就先把自己的基本盘给搞崩了。这在高层看来，就是“能力不足”、“方法简单粗暴”的表现！
高育良！
李达康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老对手的身影。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一定有高育良的影子！一定是他，在沙瑞金面前吹了风，说了自己的坏话！
李达康感觉自己像一头四处冲撞，却始终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他每用一分力，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最终却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
他想用欧阳菁来反击，结果逼得整个京州的干部都来向他“哭穷”。
他想向沙瑞金表忠心，结果换来的是一次充满警告意味的“调研”。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失去对局面的掌控。而那个一直被他视为对手的高育良，却仿佛一个幽灵，始终躲在幕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将他所有的行动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通知下去！”李达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和不安，“下午，召开全市干部大会，我就在会上，等沙书J！”
他决定背水一战。他要在所有京州干部和S委一把手的面前，阐明自己的决心。
他要告诉所有人，他李达康，绝不会退缩！
而与京州的鸡飞狗跳不同，高育良的书房里，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刚刚挂断了祁同伟的电话。
“老师，都安排好了。我们的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山水庄园和高小琴。另外，我们也‘说服’了欧阳菁身边的一个保姆，随时可以掌握她的动向。”祁同伟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很好。”高育令良满意地点点头，“记住，在赵瑞龙和高小琴没有动手之前，我们的人，绝对不能暴露。我们要的，不是阻止悲剧发生，而是要抓住悲剧发生时的那把刀。”
“我明白，老师。我们要的是人赃并获。”祁同伟已经能完全领会老师的意图。
“李达康那边呢？”
“听说，沙书J下午要去京州‘调研’，李达康正准备开全市干部大会，准备背水一战呢。”祁同伟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高育良笑了。
“他这是被逼急了。一个被逼急的对手，才会不断地出错。”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轻声自语：“风暴已经形成，很快，就要到最猛烈的时候了。”
“同伟，你准备好，该我们上场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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