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厅的审讯室，灯火通明。
与审讯丁义珍时的攻心斗智不同，这一次，面对赵瑞龙雇来的那几个亡命徒，以及高小琴和欧阳菁这两个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的女人，审讯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一份份记录着惊天罪行的口供，雪片般地汇总到了祁同伟的办公桌上。
内容触目惊心。
不仅包括了赵瑞龙指使杀人灭口的完整证据链，更牵扯出了山水集团多年来，通过官商勾结，侵吞国有资产，进行非法集资、洗钱等一系列重大犯罪事实。
而欧阳菁，在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恐惧后，为了自保，也彻底豁了出去。
她不仅交代了自己违规为山水集团批复贷款的罪行，更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她所知道的，关于李达康利用职权，为某些特定商人大开绿灯，甚至插手市政工程招标等一系列违纪违规问题，也全都抖了出来。
祁同伟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内心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那种名为“权力”的滋味。
他知道，这些卷宗，就是他老师口中的“屠龙宝刀”。这里面的任何一份材料，抛出去，都足以在汉东官场掀起一场十二级的地震。
他拨通了高育良的加密电话，将审讯的进展，详细地做了汇报。
“老师，赵瑞龙在邻市的豪华会所里被当场抓获，人证物证俱全，他这次死定了。高小琴和欧阳菁也都开了口，李达康那边……也被咬出了一屁股的麻烦。”祁同伟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电话那头，高育良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同伟，不要急。饭要一口一口吃，棋要一步一步下。”
“你现在，去做三件事。”
“第一，将赵瑞龙和那几个亡命之徒涉嫌故意杀人的案子，单独剥离出来，证据做扎实，立刻移交检方。这块肉，我们要快刀斩乱麻，先坐实赵家的黑S会罪行，绝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操作的空间。”
“第二，关于山水集团经济犯罪的部分，尤其是侵吞国有资产和非法集资，形成主报告，以S厅调查组的名义，直接上报给沙瑞金书J。这份功劳，我们要牢牢地抓在手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高育良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把欧阳菁交代出来的，所有关于李达康的‘问题’，单独整理成一份内部密报。记住，是密报，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然后，你亲自把这份密报‘送’给京州市J委的张树立。”
“什么？”祁同伟彻底愣住了，“老师，我们把李达康的罪证，送给李达康自己的下属？这张树立是李达康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怎么可能……”
“他会的。”高育良轻笑一声，“同伟，你要学会揣摩人性。张树立是李达康的人，没错。但首先，他是一名J委书J。当他看到这份足以毁掉李达康政治生命的密报时，他会怎么想？”
“他会陷入两难。要么，他为了忠诚，压下这份报告，和李达康一起欺瞒组织，但这就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和李达康这艘正在漏水的船捆绑在了一起。要么……”
“他选择自保，选择忠于他的职业和身份，将这份报告，越级上报给S纪W的田国富书J！”
祁同伟恍然大悟，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老师这一招，简直是诛心之中的诛心！
他不是直接去攻击李达康，而是用一份真假难辨、威力巨大的“武器”，去考验李达康和他最信任的下属之间的忠诚！
这等于是在李达康的阵营内部，埋下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无论张树立如何选择，他和李达康之间，都将出现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而高育良，则始终置身事外，坐观其变。
“老师，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祁同伟的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
“去吧。”高育良挂断电话，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黎明的曙光已经刺破了黑暗，新的一天，开始了。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完美的“分赃”。
赵瑞龙的罪证，是送给沙瑞金的“见面礼”的延续，彰显了他的能力和忠诚。
山水集团的案子，是握在S厅手里的功劳簿，是他和祁同伟未来在体制内立足的资本。
而李达康的“黑材料”，则是一把无形的枷锁，他要用这把枷锁，彻底锁住那头桀骜不驯的猛虎，让他从此以后，只能在自己划定的范围内行事。
S委一把手沙瑞金，是在清晨的例行汇报中，得知“三号码头事件”的。
当他听完田国富和S政法一把手关于整个事件的汇报后，即便是他，也不由得对高育良的手段和布局，感到深深的震撼。
“雷霆出击，一网打尽！好啊！”沙瑞金一拍桌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们的政法队伍里，就需要育良同志和祁同伟同志这样敢于亮剑，善于斗争的干将！”
“这个案子，性质极其恶劣！官商勾结，侵吞国资，甚至发展到了杀人灭口的地步！简直是无法无天！”沙瑞金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国富同志，你要亲自督办，务必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给汉东人民一个交代！”
“是，书J！”田国富点头应道。
沙瑞金随即看向政法一把手：“要给S厅调查组请功！尤其是祁同伟同志，临危不乱，指挥得当，避免了一场恶性案件的发生，保护了关键证人，功不可没！要通报表扬！”
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之后，沙瑞金话锋一转。
“不过，这个案子也暴露出了我们一些干部的问题嘛。”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京州市，作为我们的省会，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市W、市公安J，在事态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居然毫无察觉！这说明，李达康同志的工作，还是有疏漏的嘛。”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李达康的头上。
这等于是在S委层面，为李达康的“失职”，定了性。
沙瑞金站起身，总结道：“这个案子，就由S纪W和S厅联合主办。高育良同志总负责，田国富同志全力配合。尽快把案子办成铁案！我要让全汉东的干部都看一看，在汉东这片土地上，绝对没有法外之地，更没有法外之人！”
一场风暴过后，功过奖惩，被沙瑞金三言两语，清晰地划分开来。
高育良和祁同伟，成了最大的功臣。
而李达康，则成了那个“工作有疏漏”，需要反思和检讨的背景板。
当S委的“精神”传达到京州时，李达康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他已经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当他得知欧阳菁被祁同伟的人“救下”时，他心中非但没有半分庆幸，反而坠入了更深的冰窟。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最担心的不是欧阳菁会交代出他的问题，而是他在这场博弈中，从头到尾，都像一个被戏耍的小丑。
他掀起的“雷霆风暴”，成了对手将计就计的舞台。
他想献上的“投名状”，成了对手功劳簿上的一笔。
他引以为傲的决断和魄力，在更高层的眼中，成了“工作有疏漏”的证据。
而高育良，那个他斗了半辈子的男人，此刻一定正坐在书房里，品着香茗，欣赏着他李达康的狼狈与不堪。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脸色惨白，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
“书J……市J委的张树立书J，刚刚托我……把这个交给您……”
李达康接过文件袋，打开。
里面，正是那份由祁同伟“转交”的，关于他李达康的“内部密报”。
看着那上面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记录，李达康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不在乎这些东西的真假，他在乎的是，这份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高育良给的。
送到了祁同伟手里。
祁同伟又送到了张树立手里。
而张树立，最终把它送到了自己面前。
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的羞辱和警告。
高育良在告诉他：你的底牌，你的心腹，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