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矿洞噬人窟，符箓难护身
卯时的嘉元城西郊，天光还是青灰色，带着露水的寒气。
五里亭破败的飞檐下，歪七扭八地杵着十几号人。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隔夜汗馊和一种掩饰不住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惶恐气息。林宵缩在亭子最角落的石墩子上，裹紧那身灰布短打，还是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意。他身边，一个缺了颗门牙的干瘦老头正神经质地啃着指甲，发出“咔咔”的轻响；另一边，一个满脸横肉、穿着旧皮甲的汉子抱着把豁口的鬼头刀，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其他人，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弹幕：好家伙！老弱病残加亡命徒，经典炮灰配置！】
【主播你真是掉进贼窝了…那个啃指甲的老头，我看他活不过两集。】
【抱刀那个凶是凶，眼神虚得很，一看就是色厉内荏。】
【‘隔壁老王’打赏劣质荧光苔×10（照明用）：“主播，矿洞里黑，省着点用！”】
林宵没心思看弹幕。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袖袋里的那张【匿息符（初级）】。这是昨夜系统结算后唯一的“硬货”，冰凉粗糙的符纸触感，是此刻唯一能给他带来一丝虚假安全感的东西。至于老王打赏的那些散发着微弱霉味的劣质荧光苔…聊胜于无吧。
“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一声粗嘎的断喝炸响。一个穿着五色门制式褐色劲装、腰间挎着牛尾刀的疤脸汉子，领着一个同样装束、面色阴沉的三角眼青年，大步流星地走到亭前。疤脸汉子叫刘疤子，是这次探矿队的头目，三角眼青年姓孙，是门里派来的“监工”。
刘疤子那双布满血丝的三角眼像刀子一样刮过众人，被他看到的人无不缩了缩脖子。“听着！咱们这次是给五色门办事！办好了，银子少不了你们的！办砸了…哼！”他拍了拍腰间的刀柄，威胁意味十足。“老鸦山矿洞，就在前头！都跟紧了！孙管事会给你们发家伙！”
姓孙的三角眼青年面无表情地上前，从身后一个大麻袋里稀里哗啦地往外掏东西——几把锈迹斑斑、连刃口都钝了的铁镐，几柄同样破旧的腰刀，还有几张符箓。
林宵的心沉得更厉害了。那所谓的腰刀，砍柴都嫌钝。符箓更是惨不忍睹——几张画得歪歪扭扭的【辟邪符】，朱砂黯淡，灵力波动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还有几张【轻身符】，比林宵自己画的还要粗糙。这就是“准备充分”的符箓兵器？糊弄鬼呢！
“拿着！省着点用！这可是门里花大价钱弄来的！”孙管事把东西随意地塞到每个人手里，轮到林宵时，丢给他一把豁口镐头和一张灵力几乎枯竭的【辟邪符】。林宵默默接过，指尖触到符箓那点微弱的温热，只觉得无比讽刺。
队伍在刘疤子的呼喝和孙管事阴冷的注视下，拖拖拉拉地朝着远处那座黑黢黢、如同趴伏巨兽般的山影走去。越靠近老鸦山，那股子阴冷潮湿的气息就越重。山路崎岖，乱石嶙峋，两旁的树木也渐渐稀疏扭曲，枝干虬结如同鬼爪。
矿洞的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开凿在一面陡峭的山壁上。黑黢黢的洞口往外喷吐着带着浓重土腥味和铁锈味的阴风，吹得人透心凉。洞口附近散落着一些腐朽的矿车骨架和破烂的藤筐，几块腐朽的木牌斜插在泥土里，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些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污迹。
【弹幕：卧槽这环境！阴间滤镜拉满！】
【洞口那风，我隔着屏幕都觉得冷！】
【地上那红印子…是锈还是血？细思极恐…】
【‘专业分析帝’：“矿洞深处金属矿物富集，干扰神识和灵气运转。阴气积聚，极易滋生邪祟。此地大凶！”】
“都进去！磨蹭什么！”刘疤子一脚踹在抱着鬼头刀的汉子屁股上，把他踹了个趔趄，差点栽进洞里。汉子敢怒不敢言，骂骂咧咧地抽出腰间的劣质腰刀，硬着头皮第一个钻了进去。
林宵深吸一口气，将那张聊胜于无的辟邪符紧紧攥在手心，另一只手握紧了冰凉的镐把，跟在队伍中间，踏入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洞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冰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腐烂发酵的霉味。脚下的路坑洼不平，碎石硌脚。洞壁上满是开凿的痕迹，湿漉漉的，偶尔有冰冷的水珠滴落，砸在脖颈里，激得人一哆嗦。
老王打赏的劣质荧光苔被分发下去，微弱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勉强照亮周围几尺方圆，反而将更远处的黑暗衬得更加深邃莫测。队伍里粗重的喘息声、铁器磕碰石壁的叮当声、还有那缺牙老头越来越响的牙齿打颤声，在狭窄的甬道里被放大、扭曲，更添了几分诡异。
“都…都小心点…听说前几批人，就是在这段路没的…”队伍里有人小声嘀咕，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洞窟开始向下倾斜，岔道也多了起来。带路的刘疤子和孙管事也明显紧张起来，脚步放慢，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那些深不见底的岔道口。
突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队伍后方炸响！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瞬间撕破了洞窟里压抑的死寂！
“鬼！有鬼！救命啊！！”是那个一直啃指甲的干瘦老头！他手里的荧光苔掉在地上，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他扭曲到变形的脸，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旁边一条黑黢黢的岔道口！
只见那条岔道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鬼火般亮起！紧接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什么东西？！”刘疤子厉声大喝，猛地拔出了腰间的牛尾刀。孙管事也脸色一变，迅速退到了刘疤子身后。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噗嗤！噗嗤！
两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岔道黑暗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就扑到了那干瘦老头的身上！
“啊——！”老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人就被那两道黑影拖拽着，如同破麻袋一样倒飞回岔道深处！黑暗中只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令人作呕的撕扯吞咽声！
“操！”抱着鬼头刀的汉子离得最近，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将手里那张五色门发的【辟邪符】狠狠拍在自己胸口！
符箓上微弱的灵光一闪，化作一层薄得几乎透明的光膜，勉强覆盖住他上半身。
然而，几乎是同时，又是两道黑影从另一侧的黑暗中射出，直扑他而来！
噗！噗！
黑影撞在那层薄薄的光膜上！光膜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发出“滋滋”的声响，仅仅支撑了不到半息，就“啵”的一声轻响，彻底溃散！
“不——！”汉子绝望地挥刀乱砍，刀锋砍在黑影上，只发出“叮叮”两声脆响，如同砍在精铁上！下一刻，剧痛传来！他感觉自己的左臂和右腿同时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住、撕裂！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
“呃啊——！”惨叫声戛然而止，他整个人也被拖入黑暗，只剩下那把豁口的鬼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老头惨叫到两个大活人被拖走，前后不过三四个呼吸！
洞窟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吞咽声，从两旁的岔道深处隐隐传来，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
剩下的七八个人，包括刘疤子和孙管事，全都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像筛糠。手里的荧光苔光芒摇曳，映着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
林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死死攥着那张初级匿息符，后背紧贴在冰冷湿滑的洞壁上，连呼吸都屏住了！刚才那两道黑影的速度和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五色门发的垃圾符箓，根本就是废纸！连拖延一瞬都做不到！
【弹幕：！！！！】
【我草草草草！秒杀！】
【那是什么鬼东西？！速度太快了！】
【符箓屁用没有！五色门坑爹啊！】
【主播！匿息符！快用！别管其他人了！】
“沙沙…沙沙…”
令人头皮炸裂的摩擦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局限于一两个岔道口！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的黑暗中，都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猩红光芒！如同无数双来自地狱的眼睛，在黑暗中贪婪地注视着这群闯入者！那密集的“沙沙”声连成一片，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黑暗深处涌来！
“跑…跑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恐惧瞬间压垮了所有人！
幸存者们如同炸了窝的耗子，再也顾不上队形和方向，哭爹喊娘地朝着来路或者任何看起来像是出口的岔道亡命奔逃！
“都别乱跑！回来！”刘疤子又惊又怒地大吼，试图维持秩序，但根本没人听他的。他自己也慌了，和孙管事一起，胡乱选了个方向，连滚带爬地冲进一条稍宽的岔道。
林宵没有跑。在那片混乱爆发的瞬间，他猛地将全身那点微弱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手中的【匿息符】！
嗡！
符箓上原本黯淡的朱砂纹路骤然亮起一抹微光，一股清凉、带着隔绝气息意味的能量瞬间包裹住他全身！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融入了周围冰冷潮湿的岩石和空气，存在感被降到了最低点！
他像壁虎一样，紧紧贴着洞壁最深的阴影，一动不动。将呼吸压到最微弱的程度，甚至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止。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混乱奔逃的人影和从黑暗中不断扑出的恐怖黑影！
惨叫声、骨头碎裂声、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在这条通往地狱的矿道里，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死亡乐章。每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就代表着一条鲜活的生命被黑暗吞噬。
一个跑得慢的汉子被三道黑影同时扑中，瞬间被撕成了几块。
一个慌不择路撞到洞壁上的家伙，还没爬起来就被黑暗中伸出的、布满倒刺的节肢拖走。
刘疤子挥舞着牛尾刀，刀光在黑暗中勉强护住他和孙管事，但一道速度更快、体型更大的黑影猛地撞破刀光，一口咬在刘疤子持刀的手臂上！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和凄厉的惨嚎，刘疤子被拖倒在地，牛尾刀脱手飞出！
“刘哥！”孙管事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其他，将手里所有乱七八糟的符箓（包括一张【轻身符】）胡乱拍在身上，连滚带爬地朝着林宵藏身的这条主甬道深处亡命狂奔！他甚至没注意到紧贴洞壁、气息几乎消失的林宵！
【弹幕：……】
【全完了…】
【那姓孙的跑主播这边来了！别把怪物引过来啊！】
【匿息符顶住！主播稳住！】
孙管事的身影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恐惧气息，踉跄着从林宵身边冲过，消失在主甬道更深的黑暗里。他身后，几道猩红的光芒紧追不舍，沙沙声迅速远去。
原地，只剩下林宵一人。
他依旧紧贴着冰冷的洞壁，匿息符的效果还在。周围，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类似铁锈的腥甜气息弥漫着。咀嚼声渐渐停歇，但黑暗中那些星星点点的猩红光芒并未消失，它们如同鬼火般在四周的岔道口附近缓缓游弋，似乎在搜寻着漏网之鱼。
林宵的目光，借着地上那几块还在散发微弱幽绿光芒的荧光苔，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破碎的衣物，散落的工具，还有…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矿石碎片。
那碎片边缘锋利，静静躺在几滩暗红色的血泊旁边。
林宵的心脏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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