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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冰冷从身下的土地钻进骨髓,林宵猛地从深沉的昏厥中挣脱出来,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呛咳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腥甜,那是之前呕出的血,干涸在嘴角和下巴上,结成了硬痂。
眼前是熟悉的窑洞顶壁,在篝火跳跃的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扭曲。耳边嗡嗡作响,像是塞进了一窝狂躁的马蜂,识海深处更是如同被无数钝器反复捶打过,每一次微弱的思维流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邪修残魂最后的反扑和强行炼化的代价,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聚焦在篝火旁。
张铁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佝偻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拨弄着火堆,试图让那微弱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一些。火光映照着他依旧蜡黄憔悴的脸,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凝重。看到林宵醒来,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你…醒了?”张铁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刚才…你…”
林宵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一阵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他艰难地抬起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手臂,指向自己身旁的地面。
那里,静静躺着一块灰白死寂、布满蛛网裂纹的石头——那“古玉”最后的残骸。旁边,还有一张边缘焦黑、泛着陈旧黄色的兽皮图谱(之前修复青鱼匕用的),以及一块更小、更破旧、颜色深褐、触手冰凉滑腻仿佛某种皮质的碎片——正是他从邪修残魂记忆中剥离出的那张残缺地图。
张铁顺着林宵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那块深褐色的皮质碎片上时,瞳孔猛地一缩!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祥的东西,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阴…阴魄帛?!”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惧,甚至有些变调,“这…这东西…你哪来的?!”
林宵没有力气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块灰白的石头残骸。
张铁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宵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夺…夺舍…还…还炼化了?!”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破毯子,指节泛白。“这…这帛…是用…用未足月夭折的婴孩…天灵盖皮…混合阴煞地脉的污血…浸泡鞣制…邪修…最…最喜欢用它…记录…最阴毒的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卧槽!婴…婴孩天灵盖?!”
“主播你这次玩得也太大了!”
“这地图…看着就不吉利啊!那个滴血眼睛的符号…”
“坐化…险…勿入…这TM是催命符吧?”】
光幕上,弹幕也被这“阴魄帛”的来历惊得一片哗然,恐惧的情绪在文字间弥漫。
林宵闭上眼,缓了几息,积攒起一丝微弱的力气。他挣扎着,用颤抖的手指,艰难地将那张深褐色的“阴魄帛”地图碎片挪到面前。篝火的光芒勉强照亮了上面的纹路:扭曲模糊的线条,大片无法辨识的墨团,中心那个仿佛在渗血的诡异眼睛符号,以及边缘那几行模糊却透着不祥气息的古篆小字——“…坐化…险…勿入…”。
南方…那个邪修残魂最后指向的方向。一个藏着“坐化”之地的大凶之处。
“怎么…看…”林宵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张铁看着地图,又看看林宵惨白的脸和嘴角干涸的血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道:“阴魄帛…性属极阴…死物…需…需用活物精血…最好是…刚死妖兽心头…至阳至热之血…涂抹…或…或许能显…显些真容…”
活物精血?刚死妖兽?
林宵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淬火的刀子。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识海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他猛地看向光幕。
【“主播要兽血?刚死的?”
“附近!黑石集外围往西二十里!有个小山谷!昨天有人看到一头刚产崽不久、有点虚弱的‘铁爪山猫’在那边活动!”
“对对!那山猫估计也就一级中阶,主播你现在状态…小心点应该能行!”
“【打赏:低级诱兽香粉x1(残缺)】!主播,洒在陷阱附近,或许能引它过来!”】
一条信息迅速被弹幕筛选出来,附带了一份打赏。诱兽香粉的图标在角落亮起。
林宵没有丝毫犹豫,意念一动,一小撮散发着奇异甜腥气的暗红色粉末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无力。
“我…去…”张铁看出了他的意图,脸上挣扎之色一闪而过。他看了看自己依旧使不上力气的身体,又看了看林宵那摇摇欲坠的状态,最终狠狠一咬牙,撑着木棍艰难地站了起来,接过林宵手中的诱兽香粉。“你…等着…别…别乱动!”说完,他拄着木棍,一步一挪,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蹒跚地钻出了窑洞。
时间在死寂和剧痛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像在滚烫的沙砾上煎熬。林宵靠在冰冷的土壁上,一边竭力运转着《长春功》那微弱的气息,试图修复受损的经脉和识海,一边死死盯着窑洞那黑黢黢的入口。洞外呼啸的风声,此刻听起来都像是妖兽的咆哮。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重拖沓、夹杂着剧烈喘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张铁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是被风吹进来的,浑身沾满了泥土和枯草,左臂的衣袖被撕开一道大口子,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他踉跄着扑到火堆旁,将手里一个用大片树叶紧紧包裹、还在微微抽搐、不断渗出温热血液的东西丢在林宵面前,自己也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倒在地,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
树叶散开,露出一颗尚有余温、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暗红色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和一股野性的、尚未消散的生机热力。正是那头铁爪山猫的心头精血!
林宵看着那颗心脏,又看向几乎昏死过去、手臂鲜血淋漓的张铁,眼神复杂。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力气,抓起那颗温热、滑腻、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狠狠按在了那张深褐色的阴魄帛地图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冰面!一股浓郁的白烟猛地腾起!一股混合着浓烈血腥、焦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窑洞!
那颗心脏在接触地图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取!饱满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变成暗褐色的渣滓!蕴含其中的滚烫精血,则如同有生命般,被那深褐色的阴魄帛贪婪地吸收进去!
地图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墨团区域,在滚烫兽血的浸润下,如同被无形的画笔勾勒,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深褐的底色仿佛活了过来,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光泽。大片墨团蠕动着,褪去一部分,显露出下方更加扭曲怪异的山峦轮廓和如同血管般蔓延的暗红色线条。中心那个滴血的眼睛符号,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妖异,仿佛真的在凝视着持图之人,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
最关键的,是在地图靠近中心区域、原本一片模糊的地方,三个极其古老、笔画狰狞扭曲、仿佛用凝固的污血写就的古篆大字,在兽血的光泽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坠魔谷!**
这三个字一现,整个窑洞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一股源自洪荒的凶戾、血腥、混乱的气息,透过地图扑面而来!篝火的光芒被那三个血字映照得摇曳不定,在洞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巨大阴影,如同群魔乱舞!
【“坠魔谷?!!”
“这名字听着就掉SAN值啊!”
“主播!这地方不能去!绝对是大凶之地!”
“那个邪修想引你去这里?他想干什么?!”】
光幕瞬间被惊恐的弹幕淹没。
林宵死死盯着那三个仿佛在流淌着鲜血的大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坠魔谷…坐化…险…勿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死亡陷阱!但…南方…这是那邪修残魂记忆中唯一指向明确的信息…也可能是他摆脱韩立阴影、获取力量的唯一渺茫机会?
就在他心神被地图上那三个血字牢牢攫住,识海剧痛和眼前凶险的未来交织成一片混乱之际,窑洞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散修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惊惶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刚…刚过去的!就在集子外面!”
“谁?谁过去了?”
“还能有谁!那个煞星!韩立!”
“嘶…真是他?你看清了?”
“错不了!一身青袍,看着年轻,但那眼神…我的娘!老子就远远瞅了一眼,腿肚子现在还在转筋!冷!太冷了!跟刀子似的!”
“他…他往哪边去了?”
“南!骑着匹快马,头也不回,奔南边去了!那方向…好像是镜州?还是更南边?”
轰——!
“南边”两个字,如同两道炸雷,狠狠劈在林宵的脑海!将他所有的混乱、权衡、对坠魔谷的恐惧,瞬间劈得粉碎!只剩下一个冰冷刺骨、如同深渊的事实!
韩立!
他来了!
他就在附近!
他…也往南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林宵所有的防线!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仿佛窑洞外那永不停歇的寒风直接吹进了他的骨髓里!
韩立!坠魔谷!南方!
他亡命奔逃的方向,与那索命阴影的前行轨迹,与那邪异地图指向的死亡之地,竟在这一刻,以一种无比讽刺、无比绝望的方式,死死地重叠在了一起!
前有未知的魔窟,后有索命的阎罗!
林宵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抓住那张刚刚显露出“坠魔谷”三个血字的阴魄帛地图。地图冰冷的触感和残留的兽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篝火的光芒在他剧烈颤抖的瞳孔中跳跃,映照着他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和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窑洞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张铁粗重压抑的喘息,以及洞外风声中隐约传来的、关于“韩立南行”的惊恐低语,如同丧钟的余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回荡。
逃亡的路,似乎只剩下一条,通往那名为“坠魔谷”的血色深渊,而身后,那名为韩立的阴影,正骑着快马,踏碎烟尘,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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