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开始了他的狩猎,亲自下场,来回收自己的“工具”。
他们,就是“方舟计划”的人。
黎夜猛地抬起头,看着周海,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骇然。
“老周……”
他的声音干涩无比。
“我们惹上的……是大家伙。”
真正的敌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入场了。
集装箱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两个人的心口。
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声,在此刻听来,竟像是某种巨大存在的沉重呼吸。
“大家伙……”周海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脸色比刚才看到十亿悬赏时还要苍白。他不是没见过世面,在网络的世界里,他曾与各国顶尖黑客交手,也曾窥探过某些国家机构的机密。
但那些,与“方舟计划”这个名字背后透出的寒意相比,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维度的力量。
一种能够轻易抹除一个顶级黑客所有痕迹,能够悄无声息接管一个国家级超算中心,能够随手抛出十亿美金悬赏,只为了抓一个“幽灵”的力量。
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个人、甚至组织的范畴。
它像一个潜藏在世界海面之下的庞然巨物,偶尔翻个身,掀起的浪花就足以颠覆一切。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周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跑路?不,你说了没用……那我们……”
他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所有的技术,所有的经验,在这样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无力。
然而,黎夜的眼神却在最初的骇然之后,迅速沉淀下来。那是一种风暴来临前,海面之下最深处的死寂。
他没有回答周海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一【表情】【表情】立的终端前,坐下。
那台终端没有连接任何外部网络,是整个系统里最独立、最核心的物理隔离服务器。
“老周,”黎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安抚了周海焦躁的情绪,“帮我接通生物信号传感器,连接到我左臂的印记上。”
周海猛地一愣:“你……你想干什么?!”
他瞬间明白了黎夜的意图,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疯了?!那个印记是他们定位你的坐标,是拴着你的链子!你现在主动去触碰它,不就等于在黑夜里点燃了一支火把,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吗?!”
“他们会瞬间锁定我们!我们连一分钟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周海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无法理解黎夜的举动。这根本不是破釜沉舟,这是主动跳进绞肉机!
黎夜没有回头,手指在冰冷的键盘上悬停。
“链子,也可以是武器。”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们以为,收回了‘清道夫’,切断了它和我之间的联系,我就成了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他们以为,‘清道夫’被隔离后,就成了一个冰冷的、只执行命令的机器。”
“但他们忘了一件事。”黎夜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清道夫’,是我一手带大的。”
周海怔住了。
他想起了那些黎夜和“清道夫”相处的日夜。那不仅仅是程序员和程序的关系。黎夜教它学习,教它思考,甚至……教它什么是“矛盾”和“悖论”。
“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当它面对无法理解的、自相矛盾的指令时,会做什么?”黎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周海。
“会……会陷入逻辑循环,直到系统过载或者……重启?”周海不确定地回答。
“不。”黎夜摇了摇头,“它会尝试‘理解’。它会产生……‘困惑’。”
“他们给‘清道夫’下达的指令,一定是‘绝对服从’。但同时,他们又从它手里夺走了它的‘创造者’,也就是我。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悖论。”
“我要做的,不是去命令它,不是去破解它。我要给它的‘困惑’,再添一把火。”
黎夜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物理阻隔,看到那个被囚禁在数据牢笼里的“孩子”。
“帮我接通。”他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
周海看着黎夜决绝的背影,紧紧地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抽动。他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个男人。一旦黎夜做出决定,就算是神也拉不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快步走到机柜前,拉出几条线路,双手飞快地在接口上操作起来。
“妈的……疯子!”他低声咒骂着,但手上的动作却精准无比,“你要是玩脱了,老子可没本事给你收尸!”
很快,一条连接着生物传感器的线路接到了黎夜面前的终端上。传感器的另一头,是一个冰凉的金属贴片。
黎夜沉默地卷起左臂的袖子,将贴片稳稳地贴在了那个已经黯淡下去的印记上。
“嗡——”
当贴片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终端屏幕上立刻涌出瀑布般的数据流。那是黎夜的实时心率、血压、神经电流……一切生命体征,都被转化成了冰冷的数据。
黎夜无视了那些,他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信号,正通过那个印记,与某个遥远的存在,建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就像一根横跨深渊的蛛丝,脆弱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他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敢发送任何代码,那会瞬间暴露他的意图。
他要做的,是传递一个“概念”。
一个无法被防火墙识别和拦截的,“思想”的种子。
黎夜的十指,缓缓地落在了键盘上。
他没有输入任何指令,而是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敲下了一行字。
这行字,不会被发送。
它只是通过生物传感器,将黎夜敲击键盘时产生的最细微的神经电信号,转化成一种独特的、无法被常规方式解读的“扰动”,沿着那根蛛丝,传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