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从顾长生体内升腾而起的女子虚影，圣洁却面目模糊，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让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苏语凝的剑心嗡鸣着，不是战意，而是臣服。姬瑶光引以为傲的帝王气运，在这道气息面前，渺小得像一颗尘埃。妖馨儿那颠倒众生的魅惑之道，更是被瞬间净化，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掀起。
“神……神格！”
楚轩的嗓子干得冒烟，吐出的字都带着抖音，脸上是混杂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扭曲表情。
“它竟然在魔主的本源里……完成了最终的蜕变！”
他本以为，那枚以顾长生道心为基座的神格种子，最好的结局就是拉着魔主同归于尽。
谁能想到，纪元魔主那号称能吞噬万物的肚子，竟然成了全宇宙最完美的孵化器！用最精纯的毁灭本源，浇灌出了一枚代表着守护与创生的神格。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魔主怕不是要成为宇宙万古以来最大的笑话。
就在众人被这颠覆三观的一幕震得头皮发麻时，那道神圣虚影并未有任何动作。
她只是低头，深深凝望着下方气息奄奄的顾长生。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注视，充满了眷恋与认同。
随即，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光影一寸寸沉入顾长生的体内，过程安静得像是雪花落入湖面，自然而然。
当最后一缕光芒也收敛进顾长生心脏的位置，整个归墟废墟，重归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可所有人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顾长生，还是那个顾长生。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衣衫，脸上挂着那副没睡醒的懒散，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废墟上。
可他所在之处，原本狂暴肆虐的空间乱流竟自动平息，那些四处乱飞的法则碎片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温顺地环绕着他，不再躁动。
他，成了这片死亡之地的绝对中心。
“你……感觉怎么样？”
林清雪的身影最先出现在他身边，她的声音里气息轻轻颤了颤——那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裹在余气里，，看着顾长生的眼神，无比复杂。
有欣慰，有好奇，甚至还有一分……羡慕。
“感觉？”
顾长生眼皮动了动，似乎很认真地体会了一下。
那神格进入他体内，没有带来任何力量的冲击感，反而是难以言喻的舒适。
就像是奔波劳碌了一整年，终于回到了自己家柔软的床上，盖上了那床晒过太阳，充满了熟悉味道的被子。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安逸和放松，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
他很认真地总结了这种感觉，然后给出了一个让全场再次冷掉的答案。
“更困了，想睡觉。”
“……”
林清雪一时语塞，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耐着性子解释：
“神格已经和你的道心彻底融合了。或者说，是它主动选择了你的道心。”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让这件事听起来不那么离谱。
“因为你的道心，是它见过最稳定、最坚固，最……无法被任何外力撼动的东西。它待在你那里，觉得……很有安全感。”
一个能让纪元魔主都感到恐惧，足以守护整个宇宙的至高神格，在一个懒癌晚期患者的道心里，找到了……安全感？
这个逻辑，让心比天高的姬瑶光和聪慧绝顶的楚轩，都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嗡嗡作响。
“哦。”顾长生应了一声，表示听懂了。
他抬起手，摊开掌心看了看。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四肢百骸里流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已经暴涨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似乎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天地大道随之变幻。
这就是太乙金仙巅峰？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并不能让他产生立刻爬起来去上班的动力。
“这股力量的性质很古怪，”姬瑶光的声音响起，她那双凤眸死死盯着顾长生，像是在研究什么绝世奇珍，“不属于仙，不属于神，更不属于魔。”
“那是‘无为’的法则。”楚轩接过了话头，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一种‘我不动，万物皆不可动我’的绝对防御！一种‘我若想静，全宇宙都别想蹦迪’的终极领域！”
楚轩越说越激动，他指着顾长生，语气近乎梦呓。
“理论上，只要他自己不想动，就可以一直躺在这里，直到纪元终结，宇宙重启，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到他分毫！因为任何带有攻击性的法则和能量，在靠近他的瞬间，就会被他那股‘我懒得理你’的本源意志给强行同化、消解、归于虚无！”
说到最后，楚轩几乎是喊出了那个结论，带着一丝敬畏，一丝荒谬。
“我们……我们见证了一个全新的，从未有过的，只属于他的大道的诞生！”
“咸鱼大道。”
顾长生听着楚轩的分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命名。
听起来是挺厉害的。
那得试试效果。
于是，在众人紧张、好奇、期待的注视中，顾长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那么直挺挺地，又躺了回去。
动作行云流水，姿态安详无比，仿佛那片冰冷的废墟才是全宇宙最舒适的温床。
嗡——
就在他彻底躺平，摆出一个标准咸鱼姿势的那一刻。
一股无形的，灰蒙蒙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波纹，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猛地向外扩散。
波纹所过之处，整个世界都变了。
不是天崩地裂的变化，而是从概念层面的……“懒惰化”。
离得最近的妖馨儿，刚刚提起一点的精神，想施展魅术探查一下顾长生的状态。
可那灰色波纹拂过，她眼皮瞬间重若千斤，一个哈欠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浑身骨头都软了，脑子里什么探查、什么戒备，全都被一个念头所取代。
好累啊，找个地方趴下睡一觉吧，天塌下来都别叫我。
她那引以为傲的魅惑之道，此刻连维持自身清醒都做不到，反而开始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张张柔软大床的幻象。
另一边，苏语凝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松。
“当啷！”
那柄陪伴她千年，锋芒毕露，饮过无数强敌之血的仙剑，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又寂寞的响声。
苏语凝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不是她想松开，是她的剑心，她的战意，连同她的手臂，都在疯狂地对她叫嚣：
“打什么打？歇会儿吧！”
“练剑多累啊，还要领悟剑道，还要和人拼命，有这功夫躺着不香吗？”
“你看那把剑，冷冰冰的，哪有枕头舒服？”
她的剑心，那颗本该一往无前，斩尽一切的锋利之心，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团只想晒太阳的棉花，软得一塌糊涂。
冲击最大的，是姬瑶光。
她身为女帝，身负一整个皇朝的气运，意志凝练如万古神金。
可在那灰色波纹扫过她身体的刹那，她脑子里那“一统诸天，君临万界”的宏图伟业，突然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每天要批那么多奏折，要处理那么多勾心斗角，要提防那么多野心家，还要亲自上阵打生打死……
图什么呢？
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出：要不……这女帝不当了？皇位传给皇叔吧，他不是一直惦记着吗？给他给他，都给他！
我回老家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上几亩薄田，盖个小院，种种花，养养鱼，再养条懒狗，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完饭就躺在摇椅上发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甚至开始认真盘算起了传位诏书该怎么写，才能让那帮老臣子无话可说，让她能溜得最快。
她身上那股威压九天十地的帝王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连头顶凝聚的气运金龙，都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盘了起来，似乎也想找个地方冬眠。
这就是顾长生现在的力量。
一种能从根源上污染、同化一切积极进取念头的，恐怖的、懒惰的、丧心病狂的咸鱼之力！
“咳！咳！”
林清雪连咳两声，体内清圣的仙力高速运转，强行震散了那股侵入心神的倦意。
她是场上唯一还保持着绝对清醒的人。
这并非因为她修为最高，而是因为她的道心，是“守护”，而她守护的对象，就是顾长生。
这股力量源自顾长生，对她天然有一种亲和，而非侵蚀。
她又气又笑地看着已经彻底进入“贤者时间”的顾长生，快步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腿。
“喂！醒醒！别睡了！”
顾长生眼皮都没抬一下，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别闹，天塌下来也等我睡醒再说……”
“现在就是天要塌了！”林清雪哭笑不得，“你快把你的神通收起来！她们都快被你弄废了！”
她回头一看，场面已经惨不忍睹。
妖馨儿已经不管不顾地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蜷缩成一团，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苏语凝靠着一块断壁，双目失神，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似乎正在梦里仗剑走天涯……哦不，是梦里躺平游世界。
姬瑶光最夸张，她竟然真的从储物法宝里摸出了一张华丽的软榻，正准备铺开。
连一向精明冷静的楚轩，此刻也蹲在地上，用手指无意识地画着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算什么数据，推演什么未来……都不如研究一下怎么躺着最舒服……”
林清雪一个头两个大。
这哪里是太乙金仙，这分明是一个移动的debuff光环，能把神仙都变成废人！
“我没放神通啊。”顾长生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表情无辜又茫然，“我就躺了一下，什么都没干。”
林清雪简直要抓狂了。
“问题就是你躺下了！你赶紧给我起来！”
“为什么？”顾长生不解，“躺着多舒服，为什么要起来？”
他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是啊，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个魔咒，让林清雪也愣了一下。
是啊，忙忙碌碌，打打杀杀，修炼变强，究竟是为了什么？
最终不就是为了能有一天，可以安安稳稳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休息就休息吗？
顾长生现在不就达到了这个终极目标？
一股强烈的倦意再次袭来，林清雪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
不行！不能被他带偏了！
“你再不起来，我们所有人都得在这里陪你躺到天荒地老！”林清雪加重了语气。
“哦……”顾长生似乎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慢吞吞地，极不情愿地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那股灰蒙蒙的，让人丧失一切动力的波纹，潮水般退去，重新收敛回他的体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
“啊！”
妖馨儿一个激灵，从石头上弹了起来，摸了摸嘴角的口水，一脸茫然。
“我……我刚才睡着了？”
苏语凝手里的剑“锵”的一声重新被她握紧，一股凌厉的战意再次升腾，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后怕。
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剑道……死了。
“岂有此理！”
姬瑶光一声怒喝，那张刚铺了一半的软榻被她一掌拍成齑粉。
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帝王威仪重新回到身上，但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一丝心有余悸的狼狈。
她刚才，竟然真的在考虑退位让贤，回家种地！
这是对她身为帝王的道心，最严重的亵渎！
楚轩也站了起来，扶了扶额头，表情凝重到了极点。
他快步走到顾长生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看，我起来了。”顾长生摊了摊手，一脸“我已经很努力了”的表情。
“你……”楚轩指着他，手指都在抖，“你这……你这根本不是什么‘咸鱼大道’！”
“那是什么？”顾长生好奇。
“这是‘归寂’！是‘终末’！”楚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宇宙终极真理的惊恐，“你的力量，不是让万物懒惰，而是让万物回归最本源的‘静止’状态！”
他指着周围。
“你们看！那些空间乱流，那些法则碎片，它们不是平息了，它们是‘死’了！失去了所有的活性，变成了一种绝对的、永恒的静止！”
众人闻言，这才注意到周围环境的诡异变化。
这片归墟废墟，原本是毁灭与混乱的代名词，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狂暴的能量。
但现在，这里死寂得可怕。
不是没有声音的寂静，而是一种连“运动”这个概念本身都被抹去的死寂。
空气不动了，尘埃悬停在半空，连光线似乎都凝固了。
整个世界，成了一幅静止的画。
而画的中心，就是顾长生。
楚轩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想到了一个无比恐怖的可能性。
“如果……如果他刚才没有坐起来，一直躺下去，这个‘静止’的领域会不断扩大……”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先是这片废墟，然后是整个归墟之地，再然后是诸天万界……直到最后，整个宇宙都会被你的‘懒’，拉入一场永恒的、绝对的沉寂之中！”
“你会把整个宇宙，都‘睡’死过去！”
楚轩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刚刚恢复过来的姬瑶光和苏语凝，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看向顾长生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懒散的同伴，而是看一个……行走的宇宙级天灾！
一个只要他想睡觉，就能让全宇宙陪葬的，史上最离谱，也最无解的恐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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