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刀门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连门主刀霸天那把看起来很值钱的鬼头大刀都不要了，就那么孤零零地插在山门外的地里，像个寒碜的墓碑。
瑶光派的山门前，一片狼藉，但气氛却热烈得像是过年。
“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前辈威武！前辈简直就是咱们的再生父母！”
“什么前辈！要叫祖师爷！”
几个年轻的女弟子，劫后余生，又哭又笑，看向顾长生的眼神，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崇拜来形容了。那是混杂了敬畏、狂热和看活神仙的复杂光芒，亮晶晶的，能闪瞎人眼。
而顾长生，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里乐开了花。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这《太上忘情录》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神技啊！】
他美滋滋地感受着体内那股超然物外，视万物为刍狗的奇妙道韵，一个完美的咸鱼养老计划已经在脑海中徐徐展开。
【以后系统再发布什么社死任务，我就一边开着“深情帝君”模式，背后放着林清雪的PPT，表面上爱得死去活来；一边心里默念《太上忘情录》，神游天外，看戏吐槽两不误。】
【身在曹营心在汉，上班摸鱼最高境界！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带薪拉屎吗？！系统啊系统，你也有今天！】
他激动得差点笑出声，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从今天起，他就要告别社死，做一个表面深情，内心毫无波澜的究极咸鱼王！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甚至还透着一股子“你小子很高兴啊”的警告意味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叮”的一声，炸响了。
【警告！检测到宿主试图通过修炼《太上忘情录》，严重偏离“诸天第一深情”之核心主线！】
【宿主行为已触发系统底层逻辑冲突，判定为恶意卡BUG行为！】
【【强制纠错机制】已激活！】
【新任务发布——】
顾长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碎裂。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比面对金仙刀霸天时还要强烈无数倍的不祥预感，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从他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他有种感觉，自己好像……玩脱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都像是刻在他耻辱柱上的判词。
【强制纠错任务：拨乱反正，重回深情！】
【任务要求：请宿主立刻将《太上忘情录》的完整功法，传授给瑶光派掌门云曦。】
顾长生一愣，【传功？就这？这不挺简单的吗？】
他刚松了半口气，系统那恶魔般的后半段任务要求，就紧跟着来了。
【并在传功之后，当着所有瑶光派弟子的面，凝视云曦的双眼，用你最霸道、最深沉、最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出以下台词——】
【“你的道死了，我帮你重修。但切记，太上忘情，非无情，而是忘掉众生，只记一人。那个人，是我。”】
“……”
顾长生，当场石化。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十万只苍蝇在开集体派对。
【不……不是……】
他内心的小人已经不是抱头蹲防了，而是直接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开始抽搐。
【这他妈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比让我在姬瑶光登基大典上说“你很像她”还要狠一万倍啊！那次只是砸场子，这次是直接往人家祖师爷牌位上吐口水啊！】
【忘掉众生，只记一人，那个人是我？这他妈是霸道总裁？这分明是邪教教主在发展下线啊！我他妈要是真这么说了，以后在瑶光派还怎么躺平？我这荣誉祖师爷的身份，怕不是要直接变成荣誉祖宗十八代，天天被弟子们拿来骂吧？！】
顾长生感觉自己的道心，在这一刻，也碎了。碎得比云曦刚才还彻底。
就在他天人交战，精神即将崩溃的边缘。
云曦掌门，已经带着所有劫后余生的瑶光派弟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道袍，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激动的红晕，然后，对着顾长生，郑重无比地，率领所有弟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那场面，庄严肃穆，充满了仪式感。
“瑶光派末代掌门云曦，率门下弟子，叩谢前辈救命再造之恩！”
云曦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抓住救命稻草的虔诚。
“前辈神通惊世，道法通玄，我瑶光派传承断绝，苟延残喘，实乃明珠蒙尘。今日得见前辈天颜，是瑶光派三千年未有之大幸！”
她深深叩首，语气恳切到了极点。
“恳请前辈，垂怜我等，传我瑶光派无上传承！云曦愿以掌门之位奉上，瑶光派上下，愿生生世世，为前辈门下走狗，永不背叛！”
“请前辈传法！”
“请祖师爷传法！”
身后的弟子们，也跟着齐声高呼，一个个眼神狂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顾长生：“……”
他看着眼前这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场景，听着耳边那一声声“请祖师爷传法”，再想想脑子里那个催命的羞耻任务，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一边是系统的电击酷刑和灵魂抹杀警告。
一边是几十双充满了希望、崇拜、狂热的星星眼。
这他妈是一道送命题啊！
【系统，我日你仙人板板……】
顾长生在心里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然后，在系统“滋啦”一声的电击催促下，他放弃了所有抵抗。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他生无可恋地抬起手，对着云曦的眉心，虚虚一点。
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射出，没入了云曦的额头。正是那部他自己都还没捂热乎的《太上忘情录》的完整法诀。
云曦只觉得一股浩瀚如烟海，玄奥到极致的信息洪流涌入识海，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大道的玄妙之中，激动得娇躯剧震。
传功完毕。
最可怕的环节，来了。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那感觉，比上刑场还悲壮。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眼前这群单纯的女弟子，用一种视死如归的，仿佛在念悼词的语气，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复述了系统那段羞耻度爆表的台词。
“你的道……死了，我帮你重修。”
此言一出，全场一静。云曦从大道的感悟中惊醒，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顾长生心一横，眼一闭，破罐子破摔地吼出了后半段。
“但切记！太上忘情，非无情！而是……是忘掉众生，只记一人！”
“那个人……是我！”
“…………”
死寂。
整个瑶光派，陷入了连风都停止了流动的，绝对的死寂。
那几个年轻的女弟子，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鸭蛋，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从崇拜，到茫然，再到彻底的石化。
她们……她们听到了什么？
这是……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她们那个已经守了三千年活寡，心如死灰的掌门师尊吗？！
就在顾长生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当成登徒子乱剑砍死的时候。
异变，发生了。
大弟子林晚，那个最先被他救下的清丽女子，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感动。
“我……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她这一哭，像按下了什么开关。
“我也明白了！呜呜呜……”
“祖师爷……祖师爷他……他太伟大了！”
其他的女弟子，非但没有觉得顾长生轻浮，反而一个个像是被戳中了泪点，哭得梨花带雨，稀里哗啦。
她们的脑海中，一个感天动地的伟大形象，被她们自己，给脑补了出来。
【祖师爷他……他是在牺牲自己啊！】
【掌门师尊的道心已死，是因为执念于宗门的兴衰，被“众生”所累！祖师爷这是在用他自己，来给师尊树立一个新的“道标”啊！】
【他让师尊忘掉众生，只记他一人，不是自私，而是要将师尊从过去的泥潭中彻底拉出来！他要以身作则，让自己成为师尊唯一的“情劫”，唯一的“心魔”，也是唯一的“道”！】
【勘破他，就能证道！追随他，亦能证道！这是何等伟大的胸襟！何等无私的牺牲精神啊！】
【呜呜呜……错怪祖师爷了！我们太肤浅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云曦，更是娇躯剧震，如遭雷击！
她呆呆地看着顾长生，看着他那副说完话后，就紧闭双眼，一脸“你们动手吧，我认了”的悲壮表情。
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在她耳中，被自动翻译成了另一个版本。
【你的旧道已死，我为你开辟新路。但你要记住，新的道，不是让你变得无情无义，而是要你放下过去的重担（忘掉众生），将我（新的希望和道标）当成你唯一的方向（只记一人）！】
轰！
云曦的脑海中，一片清明！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中最后的那一丝戒备和疏离，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混杂了滔天崇拜、无尽敬畏和复杂情愫的璀璨光芒。
她再次俯身下拜，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心悦诚服。
“弟子云曦……谨遵……祖师法旨。”
从此，顾长生成了瑶光派名正言顺，地位超然，说一不二的“荣誉祖师爷”。
他被安排住进了瑶光派灵气最浓郁的后山洞府，吃的是弟子们从山里采来的最甜的灵果，喝的是最纯净的山泉，每天的工作，就是躺在洞府门口的玉床上，晒着太阳，思考人生。
真正实现了“躺着就有人伺候”的究极咸鱼梦想。
如果……能忽略掉脑子里那个时不时会冒出来，让他去对某个女弟子“深情凝视”三分钟的破系统任务的话。
这天，顾长生正躺着，享受着大弟子林晚亲手为他剥好的葡萄，感觉人生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以为这种神仙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的时候。
林晚忽然匆匆从山下跑了上来，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祖师爷……”
“嗯？”顾长生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
林晚的表情很是纠结，像是在看到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她犹豫了半天，才低声说道：“祖师爷，山门外……来了一位仙子，说是您的……旧识。”
“哦？”顾长生来了点兴趣。
林晚咽了口唾沫，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继续道：“她说……她来自一个叫‘寻君盟’的地方。”
顾长生心里咯噔一下。
只听林晚用更小的声音，补充完了最后一句话。
“她还说，她叫……苏语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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