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么?”,陈泽言在旁略显无聊,等对面女人收拾完桌上餐余。
“嗯,吃完了,走吧。”,郁川敏锐觉察出他话里淡淡的不耐烦,当真嫌弃她吃得太久了。
她也想效仿淑女的用餐时间,在心仪的男人面前留个好形象。但这家港式酒楼的味道真的是格外一流,每道菜都对了她的味。
她侧头,略带不好意思看了眼他。陈提起茶杯像个文人饮酒轻抿了口龙井,继续看手机。
(怎么会有如此帅气的男人,所以他不该是单身吧?),郁川想,顿感低落。
她用手边的湿毛巾擦了嘴,抖了抖裤子上的食物渣,轻快站起,自觉从椅背绕到陈泽言身旁。
“走吧,老板~”,陈泽言没有搭理她口中的无聊称谓,但也不抗拒。
老板?他听多了,甚至觉得自然。
“陈先生,欢迎下次光临!”,女接待双手为他们拉开店门,面容依旧欢笑着,很有礼数。
阳光恢复了前几日的孩童精神,刚早上九点已布满车前。亮黄色的光束携带隐隐热气,照出治愈。
陈泽言没往回看,沿着直线,走近他的车。
“你不用送我了,我打车去学生家里。”,郁川故作姿态在他掏出车钥匙时开口,其实希望他继续充当绅士护送自己一程,和那晚一样。
她想自觉坐到后驾,便往后车门去。他的后车门,她已经熟得有三分记忆。
车门即将被顺势拉开。
“轰——”,一串重沉的引擎加速声突然响彻。周围的三两路人不自觉被声音吸引,往车的方向看。
宾利瞬间在眼前开离,郁川被空气的惯性晃得身体不自觉向前倾斜。她下意识收回还僵在空气中的左手,苦站在原地。
车子驶远,只剩阳光打在面前地上。
(喂,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是冰箱吗?到时间必须自动制冷?),她想。随即站在原地微低下头,想躲躲周围人好奇的目光。
(糟糕,裙子还在陈泽言的后车座位上),她随即编辑了条微信,预备在陈到达目的地后再发给他。
——“我的裙子还在你车上,你不要扔掉,帮我保管一下,我要,谢谢。”
(金条,去当了,这重量能给郁风顶小半年的。),郁川打算把当来的钱一次性给他,早日还干净,少付点利息。
(怎么说呢,这笔钱?这么大数额,妈一定会刨根问底。对了,就说是偶遇前男友,他暂借的。),好主意。
(不能在今天说,省得妈以为我这两天出去不知道鬼混了什么,得过几天给他。),想法飞快串联,最强大脑就是这样在火海中被造就出来了。
郁川看时间还充足。和这个冷血怪吃一顿饭,果然花不了多少时间。于是,转身往最近的地铁入口方向去。
这里离学生家算不上远,她很稳地卡在开课前十分钟到。
钢琴课到下午一点,顺利结课。
盘林街前段,上街沿商铺,连排典当行是这穷乡僻壤的座上客。
她走了三家店,最终以五万卖了金条。
陈泽言的车在恒宇集团正门停下。
阳光扑硕在冲天的写字楼斜侧,蓝灰色的玻璃墙体漂亮、剔透。
陈加快了些脚步,往办公室赶。一排排等待批审的文件堆在邮箱,各显神通,迫不及待等着被翻牌子。
程晧义也完成了下午的会议,昨晚的眩晕让他在会上心不在焉。
“你帮我做杯咖啡,半泵糖浆老样子,送过来。”,程回到办公室,用公司直呼座机打给秘书小张。
放下电话,程晧义按了几下手上的圆珠笔,打出另一通电话。
“你在干嘛呢?宝贝。”,他温柔开口。
“现在才打给我?昨晚去干嘛啦?杳无音信,做坏事去了?”,电话那头传出像小鸟般动人的柔腻女声,语气有点责备,但还是尽显温柔。
“昨天那个宣讲会,你知道的嘛。你不是有事没来吗,敬酒的人太多了,司机送我回家,到家就倒床上睡了。”,他说地流畅,完全听不出是在撒谎,双眼温柔又自责。
“好吧,饶你一命。”,女声看来是信了,尾音翘起撒娇的声线。
“嗯,别生气啦。我今晚来接你,是烛光晚餐呀?还是回家吃你的试验品?”
“嗯...试验品,等等吧。最近没什么创意了,去新开的那家西餐厅吧?我看评价很不错~我一会发给你。”,电话里的声音越发期待,如同精致的小女生要去做新美甲。
“没问题啊,那我五点准时来接你。”,程看了眼电脑上的备忘录,今天下午的事倒都是无所谓的。
“好~那你忙吧,不要迟到哦,我等你。”,话音落,电话那头随即挂断了。
他也挂断平放手机,舒展双臂,打了一个浅浅哈欠。昨天的酒怎会如此醉人,他不理解。
“程总,您的咖啡。”,小张像模像样敲了几下门自顾自走进来,毫不避讳。
“好的,放这里吧,谢谢。”
咖啡表面拉了一层漂亮的兰花,小张为了这个表现,苦苦在家练了整月。
这个小张,是程晧义大学隔壁班的校友,至今和他也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他只是觉得她漂亮、办事机灵,如果偶尔能看她几眼,也算件格外好事。
办公室恋情,是程晧义最讨厌最害怕的。他爱自由,有双眼睛在旁边一直看着自己会要他命的。
所以即便已有女友三年,他也不愿往谈婚论嫁的地方去想。
对他来说。或许自由,更胜一筹。
程晧义大口喝着咖啡,香得一下来了精神。他开始逼自己,努力想清昨晚的事。
“昨晚,到底做了什么?脑袋空空,什么印象都没。难道,是丘比特给我送的礼物?”,想了五分钟,半点画面都拼凑不齐,他只能放弃。
他开始相信这是份佳缘。
“妈,我回来了。”,郁川到家。
“诶,换了套衣服,李雪的啊?”,妈妈看了眼她身上的色系,随便猜也是李雪。
“嗯啊,您真聪明。”,郁川庆幸。随即脱下鞋,赤脚走去沙发上重重瘫倒,24小时踩在七厘米上——无非是人间酷刑。
“傻弟弟呢?”,郁川大声喊,怕声音被厨房的高压锅淹没。
“他今天休息,刚出去和朋友玩去了,我问过的,他是和以前同学出去玩。你放心吧,没事的。”,妈妈在刷她和弟弟的鞋,提着往客厅来。
“谅他也不敢,要再胡来,我拎起他,啪啪两耳光。”,郁川倒头靠在沙发的软绵靠垫,手在空气中用力扇打,像个烈女。
“不会的,哈哈。好了噢,等下吃晚饭了,你找个电视放一放。他不回来,我们自己吃。”,妈妈走回厨房,准备松掉高压锅的气阀。
“给陈泽言,发短信。对”,她小声言语。
她把上午编辑的短信,发给他。
手汗潮湿了屏幕,消息还在编辑栏,却意外碰到了下方的语音通话。
完了。
即便第一时间想挂断,屏幕的湿漉让触碰再次失灵。
语音拨过去第两秒,被对面以极快的速度挂断。
锁上屏幕,郁川用纸巾擦了两遍,终于把编辑好的短信补救般发了出去。
“吃饭了,川川。今天炖了豆角土豆排骨,洗个手去。”,妈妈端着高压锅往出走,饭香漫布五十平的三口之家。
(完了,陈泽言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稀罕他吧?),她想。刚擦完的手,汗又冒出来。
“好,我来啦,吃排骨咯~郁风不在,等下我请你喝奶茶,老妈。”,放假般的明朗声音现在完全听不出昨晚痛饮的乌龙。
陈调亮了灯光,从办公桌抽屉上层拿出一支最爱的蒙特雪茄。他看了眼手机上的短信和亲手挂断的语音,无名火再次在面前燃烧。
他觉得这个叫郁川的真是烦透了——肤浅、任性、无知。再这样骚扰自己,真要想办法给她点教训,让她明白什么身份该说什么话。
真的把自己当大女主了?他在心中讽刺。
烟味往地毯下沉,熟醇、焦灼。陈把双脚舒服翘到桌上,身体向后躺仰。右手夹着棕色雪茄搭在座椅扶手,无力下垂。
几十份文件。一向运筹帷幄的人,现在也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