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金粉饰骨,脂玉画皮,
众生执镜,自缚千劫。
天穹之下,众生如蚁附尘,执镜自照,却不知镜中非己,而是千劫轮回的业障。有人以金粉饰骨,妄求不朽;有人以脂玉画皮,贪恋幻美。殊不知,皮囊终腐,金玉成灰,唯有业火不灭,照见五蕴皆空。
——而那超脱者,冷眼观世,如佛拈花,不声不语。
漓月回到卧室,脸侧还挂着一些洗漱后没有擦干的水珠,眼睑微垂,几缕困意袭来,萦绕着将他裹上床去,琼勾顺手放于床头柜,自主意识随着睡意起伏变的沉浮不定,潜意识开始接管身体,呼吸变轻,心跳放缓。
房间内深蓝色的厚实窗帘挡的严严实实,夜色一丝都没有流进来,房门关闭的时候呼吸灯随着人的走动而明灭,最后呼吸灯也融入静色之中,房间内就是纯粹的黑,床头柜上的琼勾连通器开始倒计时,漓月的睡意更加深沉。
10、9、8...
3、2、1。
午夜12点的报点准时响起,嘀嘀声响起就是晚上的12点整,漓月进入睡眠身体彻底由潜意识接管,呼吸均匀、心跳规律。
入睡。
睡眠时大脑活动与脑脊液循环遵循精确的生物学节律,现代神经科学将其划分为四个阶段,其中深度睡眠(三)阶段是脑脊液“清洗”大脑的关键窗口。
一入睡期,时长1-7分钟,脑电波:θ波(4-7Hz),肌肉放松,眼球缓慢转动,脑脊液流速降至清醒时的30%;
二浅睡期,时长占睡眠50%,脑电波:睡眠纺锤波(12-14Hz) K复合波,体温/心率下降,脑脊液脉冲随动脉搏动产生弱灌注;
三慢波睡眠又称深度睡眠,占睡眠总时长15-25%,脑电波:δ波清洗机制启动,血管周围空间扩大,脑脊液流通截面增加,驱动脑脊液涌入脑实质;
四快速眼动期,高频低幅脑电波,脑代谢率达清醒水平,但肌肉瘫痪。
入梦。
梦是通往无意识的“康庄大道”,是被压抑的本能愿望的伪装满足。
梦并非毫无意义或随机产生的。每个梦的背后都隐藏着做梦者内心深处的、通常处于无意识层面的愿望。梦不是无意义的神经活动副产品,而是具有重要心理功能,它是一条通往无意识欲望的宝贵通道。
其中快速眼动期梦境时长占睡眠总梦境的70-90%,大约85%的人都能清晰描述梦境细节。
漓家祖传秘术控梦术——梦栈云壑。
不同于主动进入的心境天池,梦栈云壑只有睡梦和无意识的时候才能被动进入,通过潜意识接管身体,在进入睡眠的同时,控制睡眠条件和环境,改变温度光线等快速进入深度睡眠,并主动生成梦境,漓家对人和事物的看法十分深刻,并且从小就会传授家族子弟:控梦术和识人术。
别人眼中的你不是你,你眼中的自己也不是你,你眼中的别人才是真实的自己。
梦栈云壑就是通过秘术结界让人和内心对话,沟通了解自己的欲望想法,执念以及成因。
梦境内。
天光沉入一片柔和的灰蓝,漓月坐在古老庭院的老槐树下,树影婆娑,落在他素色的衣袍上。他面前没有镜子,只有一方浅浅的石臼,盛着雨水,映着缓缓流动的天空和枝叶的剪影。空气安宁,只有风吹叶响与远处隐约的市声,一切都仿佛被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包裹着。
“这水面,它映着天光云影,也映着落叶尘埃。它可曾挑选过映照之物?可曾抗拒过一丝涟漪?金粉的光泽落入其中,它映照;脂玉的倒影沉入其中,它映照;连枯枝的丑陋,它也一并映照,不增不减,不垢不净。”
“心,是否也能如此?允许那名为‘我’的念头、情绪、感受升起、停留、消散…如同水面允许风起波澜,允许落叶漂浮。痛苦来了,感受它,允许它存在;欢愉来了,体会它,允许它流过;困惑来了,直视它,允许它停留,直到它自然消融。”
“那金粉饰骨者,不过是在表达对腐朽的抗拒;那脂玉画皮者,不过是在诉说对流逝的恐惧;那执镜千劫者,不过是被‘自我’的幻影深深吸引。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体验着存在。抗拒他们的体验,评判他们的选择,不也是一种执着吗?一种对‘应该怎样’的执着?”
“是的,我看见了。看见他们,也看见我自己心中曾有的波澜。或许曾有一丝喟叹,不是为他们的‘痴迷’,而是为那份体验中的挣扎与困顿,如同看见孩童在迷宫中哭泣。但这喟叹本身,也让它流过吧。”
“重要的是,不再竖起那面名为‘评判’的镜子。无论是照向他人,还是照向自己内在升起的任何念头。评判‘执着’是错,评判‘抗拒评判’是错,这亦是新的枷锁。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知晓’:知晓评判升起了,然后,允许它存在,如同允许水面起风。”
“这份‘允许’,始于观照自身每一个细微的起心动念。当对自身的念头、情绪、感受都能不迎不拒,只是知晓、容纳时,这份空间便自然扩展。”
“看那城中灯火。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世界:有人正为金粉剥落而哭泣,有人正对镜描摹新的画皮,有人彻夜难眠,执着于镜中幻影…这一切的发生,如同风过山谷,雨落江河,皆是此间世界的韵律,皆是生命体验的一部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此‘虚妄’非贬斥,非否定。而是指其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迁流不住,无有实性。知晓其‘虚妄’,正是为了更深地‘允许’——允许它如其所是地呈现、变化、消散,不再试图抓住、固化或摧毁任何一相。”
“金粉终会散,脂玉终会裂,镜影终会灭。但那允许一切发生、容纳一切存在的‘觉知之海’,它本身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众生在相中沉浮,而吾心,只做那无垠的虚空,允许万相生灭,如星辰流转。”
明澈的目光清澈而深邃,如同那容纳万物的石臼水面,也如同无垠的夜空。他不再需要言语去点化或剖析。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与老槐树、石臼、微风、远方的市声融为一体。
他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流动,感受到念头如云朵般飘过,感受到远处传来的、可能夹杂着悲欢的人间声响。所有这些,都在他广阔的内在觉知中被清晰地照见,被无条件的允许。
没有批判,没有蔑视,没有“应该”或“不应该”。只有一种深刻的、平等的知晓。他知道金粉的执着是金粉者此刻的实相,画皮的迷恋是画皮者此刻的体验,执镜的痛苦是执镜者正在经历的劫。他也知道自己的平静,只是此刻的呈现。
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笑在他唇边浮现,并非源于优越,而是源于理解——理解万物都在其自身的轨迹上运行,理解“允许”即是最大的慈悲与力量。
他不再试图成为岸,而是成为了海。
风拂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石臼中的水面轻轻荡漾,映着天光云影,也映着树下那个仿佛融入天地的身影。一切都在发生,一切都被允许,在无边的寂静与觉照中,呈现着生命本然的庄严。
这份梦境的自由就是漓月早早突破惊鸿境的秘密,不可说亦是不用说,此念只此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