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小院里,银杏叶落了一地。楚晓萱推开熟悉的木门,父亲正坐在老藤椅上看书,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看到女儿和周毅一起出现,他明显愣了一下。
“爸,我带个朋友回来。“楚晓萱轻声说。
楚父站起身,目光落在周毅身上:“这位是...“
“周毅。“周毅上前一步,恭敬地鞠躬,“周慕云的孙子。“
楚父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缓缓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上,仿佛需要双重确认眼前的人。
“周...慕云?“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楚晓萱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那个永远从容淡定的学者,此刻手指竟在微微发抖。她急忙扶父亲坐下,从包里取出那个绒盒。
“爸,周爷爷让我把这个带给您。“
楚父接过盒子,刚打开一条缝就猛地合上。他抬头看向周毅,眼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周老...怎么会有这个?“
“爷爷说,这本来就该属于楚家。“周毅轻声回答,“六十年前那场大火后,我们以为楚家再无人...“
楚父突然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打开盒子,取出那枚古朴的玉佩。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在玉上,泛出温润的光泽。
“这是...“楚晓萱困惑地看着父亲。
“我们楚家的传家宝。“楚父用指腹摩挲着玉佩边缘,“《溪山清远图》的画师,我们的先祖楚云,曾受徽宗赏赐此玉。“
楚晓萱瞪大眼睛。她从小听父亲讲过先祖的故事,但一直以为是传说。那位据说是宋徽宗御用画师的楚云,竟真有其人?
“爸,您从来没说过这些是真的...“
“因为不能说。“楚父长叹一声,“那些年...有些事必须埋在心底。“
周毅轻声解释:“晓萱,你父亲当年被迫离开学术界,就是因为他发现了一批号称是楚云真迹的赝品,而作伪者背后有...“
“权势人物。“楚父接过话头,苦笑,“他们需要那些'真迹'来洗钱。我揭穿了这个骗局,却差点害了全家。“
楚晓萱感到一阵眩晕。原来父亲放弃学术生涯,隐姓埋名,全是为了保护家人。而她竟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个普通教授。
“这玉上的花纹...“楚父突然眯起眼睛,“晓萱,去我书房拿紫外线灯来。“
楚晓萱快步上楼。父亲的书房一如既往地整洁,四壁书架直抵天花板。她取下挂在墙上的紫外线手电筒,余光瞥见书桌抽屉虚掩着,里面露出一个熟悉的文件袋——赵美琳给她的那个。
下楼时,她听见父亲正对周毅说:“...当年若不是周老相助,我恐怕已经...“
看到女儿回来,楚父立刻住口。他接过紫外线灯,对准玉佩背面。在紫光照射下,玉面上竟浮现出精细到不可思议的纹路——山水轮廓、亭台楼阁,甚至还有几个微小如蚁的人物。
“这是...“楚晓萱屏住呼吸。
“《千里江山图》的局部。“周毅轻声说,“但不是现存故宫那幅,而是失传已久的原作。“
楚父激动地点头:“楚云与王希孟是挚友,两人共同创作。这玉佩上的暗记,是楚家独有的标记。“
楚晓萱突然想起什么,冲回楼上,从自己包里取出设计本。翻到最新一页——那里有她昨晚随手画的草稿,一件以山水为灵感的礼服。线条走势竟与玉佩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天啊...“她喃喃自语。
周毅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看到设计稿,他倒吸一口气:“晓萱,你从没见过这玉佩上的图案,怎么能...“
“我不知道...“楚晓萱摇头,“就是...感觉应该这样画。“
楚父走过来,看着女儿的设计稿,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血脉里的记忆。楚家的孩子都这样,天生对线条敏感。“
他小心地翻转玉佩,在底部指给两人看——那里刻着两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小字:「周楚」。
“周楚两家先祖是生死之交。“楚父解释道,“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块在周家,上面刻着「楚周」。“
周毅突然从领口拉出一条细链,底下坠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爷爷让我一直戴着,说关键时刻能保平安...“
两块玉佩在紫外线照射下,纹路竟能完美拼接。楚父激动得双手发抖:“六百年了...终于又合在一起了。“
楚晓萱看着这一幕,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与周毅的相遇,她对宋代美学的直觉把握,甚至她第一眼见到周毅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难道真有命运这回事?
楼下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这神奇的时刻。楚晓萱下楼开门,门外站着气喘吁吁的林雯。
“晓萱!“林雯一把抓住她的手,“赵美琳疯了!她拿着篡改过的医疗记录去电视台了,说要曝光你'谋杀亲子'的事!“
楚晓萱如遭雷击。她转身看向客厅——父亲正小心地捧着那枚传家玉,周毅在一旁专注地听他讲述楚家往事。楼上,那个装着王凤霞罪证的U盘还躺在父亲书房里。
“什么时候播出?“她急促地问。
“半小时后!“林雯看了眼手表,“直播访谈!“
楚晓萱冲回客厅,三言两语解释了情况。楚父脸色瞬间煞白,周毅则立刻拿出手机:“我联系爷爷,他在广电系统有熟人。“
“来不及了。“楚父突然说,“那些证据...U盘里的东西...“
楚晓萱跑上楼,从父亲抽屉里取出那个文件袋。除了之前看过的医院记录,里面还有一份她从未注意的文件——王凤霞与某私立医院的往来凭证,上面明确写着“胎儿性别鉴定及报告修改费用“。
“爸!“她冲下楼,“这是...“
“我早就在调查。“楚父苦笑,“从你告诉我终止妊娠的原因起,我就怀疑了...只是没找到确凿证据前,不想给你虚假希望。“
周毅挂断电话:“爷爷已经安排人延迟播出,但最多只能拖一小时。我们需要确凿的反证。“
楚晓萱看着手中的凭证,又看看那两块静静躺在绒布上的玉佩。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
“电视台在哪里?“她突然问。
“浦东,二十分钟车程。“林雯回答。
“爸,借我玉佩一用。“楚晓萱坚定地说,“是时候让所有人知道真相了。“
楚父没有犹豫,将传家宝交到女儿手中:“小心些。这玉...“
“比我的命还重要,我知道。“楚晓萱轻轻拥抱父亲,“谢谢您一直保护我。“
周毅已经发动了车子。楚晓萱坐进副驾驶,玉佩紧握在手心。后视镜里,父亲和林雯站在院门口,身影越来越远。
“晓萱,“周毅突然说,“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不再是孤军奋战。“
楚晓萱看向这个一路陪她走来的男人,他侧脸的轮廓在夕阳下如刀刻般分明。六百年前,周楚两家先祖曾并肩守护艺术真谛;今天,他们的后代再次站在同一战线上。
车子驶向电视台大楼,一场关于真相与谎言的较量即将展开。楚晓萱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那些跨越千年的线条仿佛在告诉她:这一次,历史将站在正义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