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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沈枝意起身,动作轻盈。她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灯火下,她的眼眸清澈依旧,带着一丝关切:“将军也早些安置。今日之事虽已过去,但……终究耗费心神。”

“嗯。”谢珩应了一声,目送她走出书房。

门扉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的声响。谢珩并未立刻处理书案上堆积的公文。他独自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书房里仿佛还残留着她带来的那份安定气息。今日的胜利,固然有军报的契机,有他自身的应对,但沈枝意站在那里,那份沉静的力量,那份在关键时刻总能带来“转机”的奇异敏锐,以及此刻这份润物无声的关切……都成了他手中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筹码。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诡谲的朝堂与无尽的算计。身边有了这样一个女子,她聪明、镇定,懂得在何时沉默,在何时出手,更重要的是,她选择站在他这边,以她自己的方式。

谢珩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暗影里,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对未来多了几分把握的沉静。

他端起茶杯,将最后一点温热的岩茶饮尽,然后起身,走向书案。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射在书架上。夜还很长,但王府之内,风雨已歇,明日自有明日的路要走。而这一次,有人同行。

沈枝意回到自己清雅的小院,丫鬟早已备好热水和熏香。氤氲的水汽中,她放松地靠在浴桶边缘。

今日种种,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八皇子萧景琰的咄咄逼人,那份扭转乾坤的军报,还有……谢珩最后在书房里那杯特意询问的茶,以及他看着她时,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冰层消融般的暖意。

她闭上眼。穿书的身份是秘密,但她的感受是真实的。为他紧张,为他担忧,也为他最终洗刷冤屈而由衷欣喜。而谢珩,他似乎正在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她,不再是疏离的“沈氏”,而是一个可以信赖、值得并肩的伙伴。

这就够了。

沐浴更衣后,沈枝意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梳理着半干的长发。铜镜中映出她沉静的眉眼。王府的生活看似回归了平静,但她知道,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八皇子不会就此罢休,朝堂的纷争也不会因为一次狄戎的内乱而结束。

不过,那又如何呢?

她拿起一支素净的玉簪,轻轻绾起一缕发丝。镜中的女子,眼神清澈而坚定。她在这里,在谢珩身边。无论前方是风雨还是彩虹,她都将与他一同面对。

窗外,月华如水,静静洒落在王府的庭院里,一片安宁

翌日清晨,天色刚透出蟹壳青,王府便已苏醒。谢珩习惯早起练剑,庭院中剑气破空之声凌厉而稳定。

沈枝意也起了个大早,正由丫鬟陪着在廊下看小厨房新送来的几盆茉莉,指点着该摆在哪里更妥帖。晨光熹微中,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家常襦裙,未施粉黛,发间只簪了一枚简单的珍珠扁方,侧影柔和,与昨日书房中那个镇定自若的女子判若两人。

谢珩收了剑势,接过长随递上的布巾擦汗,目光不经意扫过廊下。

沈枝意似有所感,转过头来,见他已练完剑,便微微一笑,晨光落在她眼里,亮晶晶的:“将军起得真早。”语气自然,带着晨起的清新。

谢珩点点头,走过去。他身上还带着练武后的热气和水汽,靠近时,沈枝意能闻到淡淡的汗味和青草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有种蓬勃的生命力。

“在看什么?”他问,声音因刚才的运动而比平日更低沉些。

“茉莉。”沈枝意指了指那几盆含苞待放的花,“想着摆在书房窗下或者您寝殿外的小厅里,花开时香气清雅,也能宁神。”

她很自然地将他的需求考虑在内。

谢珩的目光在那几盆茉莉上扫过,又落回她脸上。“你似乎对莳弄花草很有些心得。”他状似随意地提起,“昨日书房那只碗,你也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沈枝意捻着茉莉叶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头看他,眼神坦荡,甚至还带着点不好意思:“谈不上心得,只是平日闲着无聊,多看了几本杂书罢了。那碗……也是在一本讲古玩鉴赏的书上偶然看到过类似的图画,觉得好看就记住了。让将军见笑了。”她将一切归结于“杂书”和“偶然”,理由充分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谢珩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道:“摆在哪里,你决定就好。”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这时,管家引着一人匆匆而来,是谢珩麾下的亲卫校尉,神色凝重,似有军务禀报。

谢珩眉头微蹙,对沈枝意道:“你先忙着。”说完便转身,与那校尉快步走向书房。

沈枝意站在原地,看着谢珩挺拔冷硬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内,脸上的浅笑慢慢收敛起来。她方才清晰地感受到了谢珩那一瞬间的探究。他在怀疑,虽然只有一丝,但足够敏锐。

她并不意外。谢珩若是连这点警觉都没有,也活不到今天。她低头,轻轻碰了碰茉莉洁白的花苞。穿书的秘密是她一个人的,但她留在他身边的决心是真的。这就够了。剩下的,交给时间。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种既定的轨道,却又分明不同。谢珩依旧忙碌,军务、朝政,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精力。沈枝意则打理着王府内务,莳花弄草,偶尔被京中贵眷邀请赴宴,举止得体,从容不迫。

那日清晨短暂的探究之后,谢珩并未再追问什么。他似乎接受了沈枝意那套“杂书”与“偶然”的说辞,又或者,他选择将她身上那些不合常理的敏锐与镇定,归类为一种他暂时无法理解、但于他无害甚至有益的“特质”。重要的是,她站在他这边。这份认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沈枝意始终如一的沉静相伴,逐渐沉淀为一种默然的信任。

八皇子经此一挫,确实沉寂了许多。边关大捷的军功实实在在地落在了谢珩头上,陛下龙心大悦,赏赐丰厚,更在朝会上当众肯定了谢珩的忠勇,这使得原本有些摇摆的势力重新审视起这位手握重兵、圣眷正隆的王爷。

两人并肩立在王府门前,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融。

前路依旧诡谲,但试探与猜疑已尽数化作无声的默契。他紧握她的手,她安心停留在他身侧。

深庭灯火渐起,风雨未歇,但此后皆有人同行。

第三年,沈枝意躺在院子的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谢珩则背着一个小女娃,两人在解决完朝堂琐事便决心山野归林,如今的沈枝意很庆幸与谢珩的相遇,现代的世界太苦,而这个拥有谢珩的世界,却让人甜的幸福。

谢珩,我是为你而来。

沈枝意,我的世界因为你重新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