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很忧心。
自从上次师兄林玄盯着她的袜子看了半天后,整个人就变得神神叨叨的,时而面色凝重,时而眉头紧锁。
她凑近了偷听过几次,只听到“火灵”、“压制”、“失控”之类的胡话。
在她看来,这分明是发烧烧糊涂了的症状。
宗门的丹药药性太温和,治标不治本。
她决定,得给师兄来点猛药。
后山禁地,传闻中灵气最是充沛,自然也生长着年份最久、药效最强的灵植。
苏小棠揣着她心爱的小药锄,趁着月色,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
禁地里雾气缭绕,阴风阵阵,但一想到师兄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她就胆气横生。
找了一处灵气波动最为明显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对准地面就是奋力一锄!
“咔——”
一声脆响,锄头像是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苏小棠以为是挖到了百年树根,正要换个地方,脚下的土地却猛地一震。
“轰隆!”
一声沉闷巨响,仿佛地龙翻身。
泥土和碎石向四周喷溅开来,一个深邃的坑洞在她面前豁然洞开。
尘埃落定,一座半埋在土里的古朴石门显露出来,门楣之上,三个血色大字在月光下散发着不祥的幽光——火灵圣女安息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气息,混杂着死寂的阴冷,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溢出。
就在古墓现世的一刹那,远在自己洞府内盘膝打坐的林玄,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体内的火灵根像是被投入了滚油的火星,瞬间沸腾!
一股磅礴、古老、狂暴到近乎失控的火灵波动,如同海啸般从后山禁地的方向席卷而来,狠狠撞击着他的神识!
“糟了!”林玄心脏骤停。
这股波动,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强上十倍!
苏小棠这个天命之女的“剧情光环”,简直是定向爆破,一锄头就精准命中了地脉的关键节点!
他的脑海中,瞬间弹出了十重应急预案,字字血红。
【A.引爆预埋在后山山体的九阶爆破符,将整座山体炸塌,物理掩埋,一了百了。
风险:动静太大,可能被宗主当成叛徒就地格杀。】
【B.召唤早已收买的百头铁甲野猪群,伪装成兽潮,冲撞禁地,搅乱天机。
风险:野猪智商堪忧,可能冲错方向,把宗门食堂给拱了。】
【C.动用珍藏的‘天雷引’,伪造天降神罚,一雷劈毁古墓。
风险:技术难度过高,万一劈歪了,劈到宗主闭关的静室……】
无数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过,林玄最终锁定了一个风险相对可控、且操作空间最大的方案。
【D.提前启动‘圣女归位’模拟仪式,用伪装的祥瑞压制住真实的灾厄,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
苏小棠正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那扇古老的石门,甚至想伸手去摸一摸上面的刻字。
一股劲风从她身侧刮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如鬼魅般挡在了她和墓门之间。
“师兄?”苏小棠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你病还没好,别吹风啊!”
林玄此刻哪有功夫理会她的关心。
他一手将苏小棠拉到身后,另一只手高高举起。
掌心之中,一枚通体赤红的火灵鸟蛋正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几乎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
这是他早就用自身灵力“加热”到即将临界点的道具。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火灵感应,圣物共鸣!”林玄声如洪钟,语气庄严肃穆,仿佛上古神祇的代言人,“此乃天降之兆,圣女归位之象!凡人不可轻动,否则必遭天谴!”
话音未落,他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捏碎了三枚早已准备好的“幻光符”。
三百灵石瞬间化为泡影,却在半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华。
光影交织,一个身着华丽红衣、面容模糊却带着温婉笑意的女子虚影,在墓门上方缓缓浮现。
她对着下方,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充满了神秘而庄重的仪式感。
苏小棠彻底看呆了,小嘴张成了“O”型:“哇!师兄!你好厉害!你还会放电影?!”
“胡说什么!”林玄立刻板起脸,义正辞严地纠正,“这是我清虚门秘不外传的‘宗门典藏全息投影留影术’!乃是记录上古大能神迹的无上法门,懂不懂?!”
他心中却在滴血:“这一下特效就花了我三百灵石,够买多少丹药了。但总比她一锄头把圣女真身挖出来,导致方圆百里生灵涂炭要便宜得多。”
如此巨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清虚门。
数道强横的气息由远及近,为首的正是宗主清虚子,他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执法堂首座莫归尘,以及一众长老。
看到宗主亲临,林玄立刻收起了所有“法器”,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呈上一枚早就伪造好的玉简。
“启禀宗主!弟子林玄,夜观天象,感知到后山火灵地脉异动,恐有变故,特来查探。正巧遇上苏师妹误触禁制,引动了圣女陵寝现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和急切,“弟子斗胆,动用了宗门秘法,暂时安抚了圣女残存的灵识。这是弟子刚刚记录下来的圣物共鸣影像。”
说着,他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三本厚厚的、书页泛黄、边角破损的线装古籍,一并奉上:“弟子还查阅了《上古典籍考证》、《南疆火灵秘闻》与《异种灵体镇压法要》,典籍记载,火灵圣女乃是极阳之体,死后怨气不散,若陵寝轻易开启,其压制不住的圣人之火恐会瞬间暴走,酿成大祸!弟子以为,此墓……当立即封印!”
莫归尘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你倒是消息灵通,处处都抢先一步。连典籍都替我们准备好了。”
林玄深深低下头,额头几乎触地,声音里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后怕:“弟子……只是不想宗门再出任何意外了。”
清虚子的目光从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墓门上移开,落在了林玄身上。
他的视线在林玄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停顿了片刻,最终定格在林玄的袖口处。
那里,一抹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在月光下分外刺眼。
那是刚才为了快速激活“幻光符”阵纹,强行用精血催动所留下的痕迹。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在夜风中响起。
“罢了。”清虚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复杂,“林玄,你虽行事诡秘,不循常理,但这份心,是向着宗门的。传令下去,即刻封墓!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地百丈之内,违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封墓的命令一下,宗门高层雷厉风行,布下了重重法阵。
但林玄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当天深夜,待所有人都离去后,他又一个人偷偷溜了回来。
他要在这里,布下自己的“十重保险”,确保万无一失。
第一重,他在墓门前的地下,悄无声息地埋入了九九八十一根“镇魂钉”,用以镇压可能泄露的圣女灵识。
第二重,他将一大包混杂了多种妖兽粪便和特殊植物的“腐叶粉”均匀地撒在封土之上,足以掩盖掉九成九的灵气和死亡气息。
第三重,他在墓前歪歪扭扭地立起一尊用烂木头雕刻的“假神像”,形象猥琐,表情滑稽,专门用来吸引那些游荡的孤魂野鬼的香火,用以干扰此地的气场。
第四重,他花了五十块下品灵石,雇了三个外门弟子,让他们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中晚三次,来这里跳大神,美其名曰“安神驱邪仪式”,实则用噪音和混乱的舞步进一步扰乱天机。
第五重,也是最核心的一步,他连夜施工,在古墓封土的正上方,用最普通的茅草和木料,搭建了一间简陋的茅厕。
他的理论无懈可击:“试问,哪个脑子正常的修士会用宝贵的神识去仔细扫描一间茅厕?”
第六重,他将那只火灵鸟的巢穴,整个端到了茅厕的屋顶上,让它在这里继续孵蛋。
用活物的生机和阳气,来压制墓穴的死气。
第七重,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物品,正是他从苏小棠那里“借”来的、还没来得及还回去的……一双散发着难以名状气味的袜子。
他屏住呼吸,用一根竹竿,将这双袜子郑重其事地挂在了墓碑的顶角,充当“镇物”。
他相信,这股味道,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的探墓者精神错乱。
第八重,他决定,从今晚开始,每晚三更时分,都来这里哭坟。
哭声要凄厉,要悲惨,要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给任何潜在的窥探者施加巨大的心理威慑。
第九重,他写了一百多张《圣女安息封印守则》,什么“随地吐痰罚款”、“喧哗者天打雷劈”之类的,贴满了后山通往此地的所有树干上。
第十重,也是最阴险的一招,他在宗主清虚子返回宗主大殿的必经之路上,偷偷埋下了一枚“桃花符”。
此符不会伤人,只会微妙地影响心境,让路过者心中总会莫名泛起对道侣的思念。
他盘算着,只要宗主一想起自家那位正在闭关的道侣,哪还有闲工夫天天往后山跑?
做完这一切,林玄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远处,一道娇小的身影躲在树后,目睹了林玄鬼鬼祟祟地将鸟窝放到茅厕顶上的全过程。
赵灵儿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林玄师兄……他……他为了守护宗门,为了压制那可怕的邪物,竟然不惜……不惜将神鸟的巢穴安置在如此污秽之地!他连自己的尊严和清誉都不要了!这是何等伟大的牺牲!”
她正感动着,林玄已经做完一切,转身准备离开。
路过她藏身的树下时,林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离开。
赵灵儿毫无察觉,在她刚刚站立过的地面上,一张画着繁复纹路的“反追踪符”,已经悄然贴在了她的鞋底,并在她迈出第一步时化为无形。
夜更深了。万籁俱寂。
茅厕屋顶的鸟巢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火灵鸟孵出的第三只雏鸟,破壳而出。
这只小家伙刚站稳,就摇摇晃晃地挪到巢穴边缘,噗嗤一下,拉出了一小坨晶莹剔透、还冒着热气的东西。
那东西落地,污秽尽去,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一枚拇指大小、通体赤红、内部流淌着一缕缕紫色纹路的晶石。
紫纹火髓晶!
足以让金丹期修士都为之疯狂的宝物,市价至少十二万下品灵石!
林玄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小心翼翼地用玉盒将那枚紫纹火髓晶收好,揣入怀中。
他抬起头,望着在夜风中轻轻飘荡的那双臭袜子,又看了看茅厕顶上那生机勃勃的鸟巢,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稳住,能赢。”他喃喃自语,“这一波,我不仅护住了师妹的命,还顺手把这块凶地,改造成了自家的风水宝地。”
月光下,茅厕屋顶,那只刚刚破壳的雏鸟舒展了一下稚嫩的翅膀,身上一闪而逝的赤色光华,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林家的火电厂,修得是越来越野了。
然而,林玄并不知道,就在山下另一条小路上,苏小棠正满心担忧地朝这边走来。
师兄又是放电影又是下跪,还被宗主训话,她越想越觉得师兄的“病”更重了。
她得去看看,必须得去看看。
那座突然冒出来的坟,还有师兄那些神神叨叨的举动,在她心中已经汇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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