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晟语气中满腔愤恨：“我本是南阳人氏，前年官府逼税，家父惨死，我们兄弟俩也落草为寇……”
姜晚收敛了神色，拱手：“无意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抱歉。”
他摇了摇头，忽然话锋一转：“女郎还不曾解释为何来此。”
姜晚微微挑眉，迎上了他的目光：“因为我欲举大事。”
何晟指节一顿。
“女郎说笑了。”
姜晚摩挲了袖中的握着的匕首柄：“我想同大当家做笔买卖。”
何晟眼底划过一丝兴味，抬手示意：“还请女郎移步忠义堂。”
姜晚抬脚跟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堂内呈方形，用青石铺地，正北一张榆木方桌，堆着铁制机括零件，左右各摆着四把椅子。
姜晚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下，看向墙上挂着的半成品机弩：“大当家还精于此道？”
何晟随手拿起一枚铜制机簧，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齿纹：“不过是混口饭吃，官府不给活路，总得给自己造条生路。”
姜晚也不多言，直接从袖中掏出空间的神臂弓图纸给他看。
何晟的目光刚落到那张图纸上，瞳孔猛然一缩，身体也不自觉前倾，指尖绷紧了几分。
他伸手接过图纸的动作很慢，像是担心自己将其弄破。
“这是……”他眼神流露出狂热。
图纸上的结构太过精妙，榫卯结构咬合的方式他从未见过。
姜晚却很能理解他的反应，东汉人看见神臂弓就好比现代人看见微型激光枪一样震撼。
神臂弓是在熙宁元年由西夏工匠向宋神宗献上并改良而成的强力弩机，结构精密，威力强劲。
因为轻便、单兵可操作的优势成为宋军对抗辽、西夏、金骑兵的重要武器，堪比冷兵器巅峰之作。
姜晚在系统商城花了整整一千成就点购买这张图纸。
她眼疾手快地夺回何晟手上的图纸，露出一个笑容：“如何？大当家这笔买卖做不做？”
何晟视线还胶黏在姜晚手中的图纸上，他轻叹息道：“女郎，你在我的地盘，就不怕我夺图杀人么？”
姜晚既然敢把东西拿出来，那她就有全身而退的底气。
她不慌不忙的收起图纸，唇角微扬：“有些材料只有我才能提供，大当家若是想杀，便杀好了。”
旁人就是把图纸夺走了，没有这些关键材料，一样造不出来。
姜晚自信，她活着带来的价值绝对比死了带来的要大。
二人对峙半晌，何晟忽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哈哈哈！好！女郎果然胆识过人！”
他用力一拍桌案，震得陶碗叮当作响：“敢单枪匹马带着这样的宝贝来跟我谈生意，你是头一个！”
姜晚唇角微扬，眼底闪过狡黠之色，语气肯定：“看来大当家是应下了我的这笔生意。”
何晟眉峰微扬：“自然。”
姜晚指尖轻敲桌面：“我要五百架连弩，三个月交货。”
“五百架？”何晟眉头一皱，有些迟疑：“恐怕材料难寻。”
姜晚补充道：“材料我供七成，每旬交一次货。”
“爽快！”
姜晚又从袖中拿出一份舆图：“一条铁矿，这是我的诚意。”
何晟顿时坐直身子，显然是对其感兴趣：“女郎好大的手笔。”
“我有条件。”姜晚指尖轻敲桌面，“神臂弓的制作方法不可泄露，更不能落在任何一方的手中。”
“那是自然，此物不论落在哪一方手中，都会挑起争斗。”
他的眼眸闪过一丝痛楚：“到头来，受苦的只有百姓。”
堂内陷入短暂的沉寂，油灯的火苗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曳。
姜晚微微怔住，想起元朝的一句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何晟怔住，觉得此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眼含热泪：“年纪轻轻便明白此等道理，实在令人佩服。”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我何晟虽是个粗人，但也见过饥民易子而食。”
“他日你若执掌大权”，何晟一字一顿道，“我要你立誓，绝不将此等杀器用在无辜百姓身上。”
姜晚声音沉稳：“我只会将利器用在敌人身上，而非子民。”
何晟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朗声大笑：“好！那就这么定了！”
姜晚正要与其商议细节，忽然大门外几名壮汉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色。
“大当家！出、出大事了！“为首的壮汉气喘吁吁，额头上还带着一道新鲜的伤口。
何晟眉头一皱，有些不悦：“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有人闯寨！“另一人急道，“身手极好，兄弟们拦不住！已经打伤了好几个！”
何晟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吊篮和栈道又不是摆设，他怎么上来的？”
小弟捂着头：“他没上来。那白袍少年忒不讲理，我们一下山就被他揪住了，非说什么女子不见了，我们说不清楚，就被揍了……”
剩下的壮汉扶着墙壁哎哟喊疼，哭唧唧的求大当家给他们找回场子，画面都有些辣眼睛。
姜晚原本还很淡定，听到那土匪描述的人越来越像赵云，她坐不住了。
不是吧？她刚谈成合作就把乙方员工给打了……
她尴尬一笑：“大当家，好像是我的人。”
何晟挑眉，诧异地看她一眼，但还是挥手道：“把他带上来。”
不多时，一名长身玉立的俊美少年被押进厅内，虽被数把刀架着，却仍神色从容。
他目光一扫，落在姜晚身上时明显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姜晚无奈摇头，心里既无奈又有些感动：“你怎么来了？”
赵云显然也不是傻子，看得出在场气氛还算融洽，抱拳一礼：“在下赵云，方才冒犯，实属心急。”
何晟眯眼打量他片刻，突然哈哈大笑：“好家伙！我说是谁能一路打到我忠义堂，原来是女郎的人！”
常畅从堂外路过，走了进来，神色震惊：“你飞上来的吗？”
赵云耳尖微红，却仍镇定道：“她一日未归，我担心出了意外。”
姜晚叹气：“谈笔买卖，耽搁了些时辰，让子龙担心了。”
赵云抿唇摇头：“无碍。”
大当家大手一挥：“大水冲了龙王庙，那便罢了！来人，把好酒好菜抬上来！”
堂内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快下来，二当家兴致勃勃：“来来来，既然都是自己人，今晚不醉不归！”
本该剑拔弩张的忠义堂，此刻居然透着股诡异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