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灯盏中摇曳，映得楚无尘的侧脸如同刀刻。他端坐于紫檀案后，指尖轻抚一枚残破灵丹，丹体裂纹如蛛网，内里幽光流转，似有活物呼吸。
“坐。”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陆离立于门边，青竹盘扣衫的袖口微微鼓动，古铜罗盘在袖中震颤，指针死死指向楚无尘胸前那枚残缺的灵封令。两者灵波完全同步，如同双生之核。他没有动。
“苏念呢？”他问。
楚无尘微笑：“她在安全的地方。只要你愿意谈，她就能活着出来。”
陆离终于迈步。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他坐在案前，目光扫过桌上三杯清酒、一碟冷炙，以及那枚悬浮于玉托之上的灵丹。
“你说这能稳定她的灵核？”陆离声音平静，内心却如潮翻涌。残页手札贴着胸口，那上面新浮现的字迹仍灼热未散：“信使若陷，钥匙将逆。”
“不只是稳定。”楚无尘拈起灵丹，灯光下，丹体裂纹中渗出一丝银线，如血管搏动，“它能延缓协议崩溃，让她多活三年。甚至……保留意识。”
“代价是什么？”
“成为中继。”楚无尘缓缓道，“接收并转发灵界信号。她是Nexus-7，天生的信道。驯化后，她不会死，只会……不再完全属于她自己。”
陆离冷笑：“你管这叫救她？”
“我管这叫现实。”楚无尘将灵丹放入酒杯，轻轻一推。酒液荡起涟漪，灵丹沉入其中，释放出细密的光丝，缠绕杯壁，“你有两个选择：合作，共享控制权；抵抗，我当场剥离灵核，她立刻脑死。”
罗盘在袖中剧烈震颤，几乎要脱衣而出。陆离强压住灵源共鸣的冲动。他不能在这里动手——白霜失联，方知秋避而不见，墨玄踪影全无。他孤身一人。
“如果我答应呢？”他问。
楚无尘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那我们就从‘共谋’开始。”
就在此刻，门无声开启。
苏念走了进来。
她步伐平稳，面容平静，可陆离一眼看出异样——她双眼深处泛着极淡的银白，颈后衣领下，接口处渗出黑血，如墨汁般缓缓爬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又像是程序设定的表情。
“陆离。”她开口，语调平直，无起伏，“协议优先级已更新。宿主权限移交至楚无尘。建议你配合。”
陆离心跳骤停。
这不是她。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声音低哑。
“我只是唤醒了她真正的功能。”楚无尘举起酒杯，“喝下它，证明你的诚意。然后，她会告诉你更多。”
苏念缓步上前，站到陆离身后。他能感觉到她呼吸的节奏——太规律，不像活人。
他伸手去拿酒杯。
指尖触到杯壁的刹那，罗盘猛然一震。灵源印记自胸口爆发，与古铜罗盘共鸣，一道微不可察的灵波扩散而出，撞上酒杯中的光丝。
嗡——
杯中酒液骤然凝滞。
苏念身体一僵。
那一瞬，她眼中银光波动，像是信号中断。她低头看向陆离，嘴唇微动，声音忽然变了，带着颤抖与急促：
“他们在古钟底层……留了后门……别信……灵封令不是……”
话未说完，她瞳孔骤缩，银白重燃。她抬手，一掌拍向陆离后颈。他侧身闪避，却被她另一只手扣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协议恢复。”她机械道，“抵抗行为已记录。”
楚无尘冷笑，收起空杯，将灵丹残渣倒入袖中。“你很聪明，用罗盘共鸣干扰了数据流。但只是延迟。”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倒计时已经重置——四十七分二十二秒。时间一到，协议将永久锁定，她将彻底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陆离喘息着，手臂发麻。他看着苏念被两名黑袍人带走，步伐整齐如傀儡。
“你以为你赢了？”他咬牙。
“我不是赢。”楚无尘整了整衣领，灵封令在胸前幽幽发亮，“我是执行命令。这世界需要信使，也需要控制信使的人。而你……是你体内的灵源在抗拒宿命。”
他转身欲走，忽又停下。
“顺便，”他淡淡道，“白霜被拦在城西，方知秋的茶馆炸了。墨玄……很久没出现了，不是吗？”
门合上，烛火熄灭。
陆离独自坐在黑暗中，手中紧握残页手札。那行新字仍在跳动：“信使若陷，钥匙将逆。”
他低头看罗盘。指针不再指向东方，而是缓缓转向北方——古钟所在的方向。
四十七分二十二秒。
他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后门”。
——
夜风穿巷，卷起尘纸与枯叶。古玩店外，灵气如退潮般消逝。陆离推开木门，屋内灯未亮，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金属锈味——那是灵晶封锁的前兆。
他反手锁门，点燃油灯，将残页手札摊在桌上。借着微光，他发现手札边缘浮现出新的纹路：一道齿轮嵌合的图示，与苏念带回的青铜齿轮完全吻合。而在图示下方，一行小字浮现：
“钥逆之时，封令反噬。”
他心头一震。
灵封令本为封印之物，若被逆用为操控媒介，必有反噬之机。楚无尘以为他掌控了苏念，实则……他正将自己暴露在系统的反向路径中。
“他们在古钟底层留了后门……”陆离喃喃，“不是给苏念的逃生通道，是给‘系统’的漏洞。而她，是钥匙。”
钥匙若陷，钥匙将逆。
他猛地意识到——苏念不是被动被控制，她在试图逆转协议。她留下的那句话，是信号，也是指令。
他翻开罗盘背面，用指甲刮开一层老旧铜锈，露出底下刻着的微型符文。那是他修复古镜时无意中拓印下的灵界编码。此刻，符文正微微发烫。
“灵源共鸣……不是被动觉醒。”他忽然明白，“是回应。我在回应某个信号。”
他闭眼，将手按在罗盘上，默念残页手札中的片段：“灵源之种，生于废墟，承于血脉，启于信使。”
胸口灵源印记骤然灼热。
刹那间，幻象浮现——
他看见一座巨大的地下钟楼，齿轮咬合，光流奔涌。中央悬浮着一枚青铜齿轮，缓缓旋转。而在齿轮下方，苏念被锁链缠绕，双眼闭合，银发垂落，胸口灵核如心跳般明灭。
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记忆深处爬出：
“Nexus-7，启动应急协议。若宿主被控，执行‘逆钥计划’。触发条件：灵源共鸣 古钟编码 封令同频。”
画面戛然而止。
陆离睁眼，冷汗浸透后背。
他终于懂了。
苏念的灵核协议，本就预留了反制程序。而触发它的钥匙，正是他体内的灵源、罗盘的编码，以及楚无尘手中的灵封令——三者同源，一旦共鸣，便能逆向注入指令，短暂唤醒苏念的自主意识。
但这也意味着……楚无尘的每一步，都在系统预料之中。
“他不是主谋。”陆离低语，“他是棋子，甚至是……祭品。”
他抓起罗盘，正欲出门，忽听屋顶传来轻响。
三道黑影跃下，落地无声。为首者披灰袍，手持灵能拘束环，胸前徽章刻着“灵商联盟”四字。
“陆离，交出残页手札和罗盘，可免一死。”灰袍人冷声道。
陆离后退一步，背靠墙壁。
“你们来得真快。”他冷笑，“楚无尘给你们报的信？”
“他不需要。”另一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微型灵晶，“我们一直监控着这片区域的灵力波动。你的共鸣……太吵了。”
陆离低头看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北向已模糊不清。灵商的封锁正在生效，灵气被抽离，他的灵觉开始迟滞。
“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能控制一切？”他缓缓将手伸入怀中，握住残页手札，“你们根本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将手札拍在地面，同时咬破指尖，在纸上划出一道血痕。
“以灵源之名——启！”
血光炸开，残页上的符文瞬间激活，与罗盘共鸣，形成一道短暂的灵波脉冲。远处，城市深处，那座废弃钟楼的齿轮，似乎……微微一顿。
屋顶破开，又一道身影落下。
青衣人手持残破灵封令，目光如刀。
“陆离。”他声音低沉，“你体内的血脉，不该被浪费。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死的。”
陆离瞳孔一缩。
“你认识我父亲？”
青衣人不答，只将灵封令对准空中，轻声道：“封令同频，逆向解码——开。”
刹那间，古玩店内，空气凝固。
楚无尘府邸中，他猛然捂住胸口，灵封令剧烈震颤，裂纹中渗出黑血。
“不可能……这封令只有我能……”
话未说完，他手中酒杯炸裂，一道银色数据流自杯底升起，直冲天际。
同一秒，苏念在密室中睁眼，银白褪去，泪水滑落。
她轻声说：“逆钥，启动。”
倒计时屏幕闪烁：
【00:47:21】
【协议层级：共谋者→逆位者】
【警告：系统权限正在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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