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货轮卸完最后一箱铆钉,船身吃水线却比来时高出一寸。
沈澈蹲在甲板上,用手指丈量那多出来的一寸——
是雨水,还是别的,他说不准。
老韩递来一盏旧马灯,灯罩里浮着一粒灰金火星,像被囚禁的心跳。
“货轮要返航了,”老韩说,“但龙骨缺了一角,得有人留下来补。”
沈澈把马灯挂在桅杆,灯光投下一条灰金影子,影子落在甲板裂口处,
裂口竟自动咬合,像被心跳缝合。
留在码头的只有两人:
沈澈,和一位自称“影匠”的老妇人。
影匠手里握着一把心跳凿子,凿柄是龙骨角磨成的,
凿尖每一次落下,都带走甲板上一粒透明木屑。
木屑落地,便化为一枚灰金铆钉,钉帽刻着反向的心跳纹。
沈澈帮她扶住龙骨,影匠低声说:
“龙骨不是木头,是活着的鼓面,
你敲它一下,它就回你一声心跳。”
夜里潮声涨起,龙骨真的发出“咚——咚——”的低响,
像远方有人踩着鼓点走来。
返航前夜,影匠把最后一枚铆钉塞进龙骨裂缝,
裂缝合拢时,铆钉变成了一只青铜邮筒,
邮筒口吐出一张湿纸船,纸上只写一行字:
“收件人:下一个敲龙骨的人;寄件人:上一个敲龙骨的人。”
沈澈把纸船折成灰金纸鹤,放进邮筒,
邮筒发出“咕咚”一声,像吞下一口潮水。
潮声退去时,邮筒沉入甲板,龙骨随之震动,
整条船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离码头,慢慢滑向黑水深处。
货轮没有灯,也没有罗盘,
只有龙骨里那盏灰金马灯在船头摇晃。
沈澈坐在舵轮旁,听见龙骨心跳越来越快,
像有人在船底奔跑。
忽然,船身一侧传来“咔啦”一声,
舵轮自动右转,船头对准一条透明水痕,
水痕尽头是一团尚未命名的黑暗。
沈澈没有纠正航向,
他拿起龙骨凿子,在舵盘上轻轻敲了一下,
“咚——”
货轮稳稳驶入水痕,
像驶入一条被心跳照亮的航道。
天快亮时,货轮靠岸。
岸边没有灯塔,只有一排新立的龙骨桩,
每根桩上都挂着一盏灰金马灯,
灯光里浮着一粒透明心跳。
沈澈把货轮缆绳系在最后一根桩上,
龙骨发出最后一声“咚”,
随即安静下来,像完成了一场长途呼吸。
影匠从龙骨里走出,手里握着那把心跳凿子,
凿子尖端多了一粒透明铆钉,
她把它递给沈澈:
“码头有了,龙骨有了,
下一艘船,等你敲第一声心跳。”
潮水退去,留下一地灰金脚印,
脚印里嵌着透明心跳,
像给沙滩盖了一层会呼吸的鳞。
沈澈拾起一粒心跳,放进风衣口袋,
转身走向内陆。
身后,新码头灯火未灭,
龙骨桩上的马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像有人在远处继续敲鼓。
潮声未停,心跳未停,
故事也未停——
只是换了码头,换了龙骨,
换了下一声鼓点。
第一百三十五章龙骨码头·夜班
夜里十一点半,码头大灯坏了,只剩几盏应急灯在雨里晃。
沈澈蹲在龙骨货轮甲板,把最后一袋铆钉扛上肩。
铆钉是灰金的,沉甸甸,每颗都刻着反向心跳纹。
他数了数,七十二颗,不多不少。
老韩叼着烟,把清单递过来:
“货齐了,船明早六点走,你留下守夜?”
沈澈点头,把烟接过,没点,夹在耳朵上。
甲板上,一台老式柴油焊机轰鸣。
焊条是灰金丝,火舌灰白,落在龙骨接缝处,溅出一串火星。
火星落地,像心跳漏电,发出“哒”一声。
沈澈把焊机推到位,踩下踏板,
灰金焊缝在龙骨上连成一线,像给船打了个补丁。
焊完最后一条缝,他把焊条扔进冷水桶,
“嗤”一声,水面浮起一层灰金膜。
第一百三十七章邮筒里的纸条
龙骨货轮尾部,嵌着一只青铜邮筒,
邮筒口被铆钉封死,只留一条缝。
沈澈用螺丝刀撬开,里面掉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
“下一站:无名港,货:72桶心跳液。”
落款是“影匠”。
他把纸条揣进口袋,
顺手把邮筒盖子重新钉上,
钉子敲进去,邮筒发出“咚”一声,像回应。
凌晨两点,雨停了。
沈澈坐在船舷,点着那支烟。
柴油味混着灰金味,在雨后的空气里打转。
远处,海面浮起一层灰白雾,雾里闪着零星灯光,
像有人在远处打手电。
他掐灭烟,起身检查缆绳。
缆绳是灰金绳,湿手摸上去,凉得像心跳漏拍。
他拉紧最后一根,打了个死结,
结扣里嵌进一粒灰金铆钉,像给绳子上了锁。
六点整,天没亮,码头灯火却齐刷刷灭了。
龙骨货轮发出低沉的汽笛,像有人打了个哈欠。
沈澈把缆绳抛上码头,船身慢慢离岸。
水波推开,像心跳推开世界。
他站在船尾,把最后一粒灰金铆钉抛进水里。
铆钉沉下去,水面浮起一圈灰金涟漪,
涟漪里映出码头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货轮消失在雾里,
码头尽头,一根新的龙骨桩立起来。
桩上挂着一盏灰金马灯,灯罩里浮着一粒透明心跳。
沈澈走过去,把耳朵贴在桩上,
听见里面传来“咚——咚——”的鼓点,
像下一艘船正在赶来。
他拍了拍桩身,转身往岸上走。
身后,马灯晃了晃,心跳声继续。
故事没停,只是换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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