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的午夜静得能听见风穿过街巷的声音,只有街角的煤气灯还亮着,昏黄的光在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我和卡特先生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布料紧贴身体,方便活动,手里的工具包被我紧紧攥着,里面的万能钥匙和钢丝钩子硌得手心发疼。
“动作轻点,守卫应该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打盹。”卡特先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夜色里的猫叫,我们贴着博物馆的外墙慢慢走,墙壁上的大理石冰凉,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皮肤上。白天来时注意到的侧门没锁——1920年的博物馆安保远没有现在严密,只挂着一个简单的铁挂锁,卡特先生用撬棍轻轻一挑,“咔嗒”一声,锁就开了。
门轴有些生锈,推开时发出“吱呀”的轻响,我赶紧用手扶住门,慢慢往里推,直到能容下一个人侧身进去。大厅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守卫室的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我猫着腰,沿着墙根往守卫室的方向挪,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膛——这比在战场上面对德军的炮弹还要紧张,战场上的危险是明面上的,而现在,我们是在“偷”,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守卫室的门虚掩着,我透过门缝看进去,一个穿着制服的老守卫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头歪在胳膊上,手里还攥着一本翻开的书。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走到他身后,举起事先准备好的木棍——那是我们从旅馆后院捡的,裹了两层布,不会留下痕迹。我对准他的后颈,用尽全力敲了下去,老守卫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桌子上。
“做得好。”卡特先生跟了进来,帮我把守卫抬到里间的小床上,盖好毯子,假装他只是睡着了,“按你早上记的路线,近东文物展区在二楼东侧,对吧?”
我点点头,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白天的路线:从大厅上二楼,左转第三个走廊,尽头就是“空中花园”的展柜。我们没开煤气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索,走廊里的木质地板偶尔会发出“ creak”的声响,每一次都让我屏住呼吸。
终于到了展区,角落里的展柜像一个沉默的宝藏盒,在月光下泛着木质的光泽。我快步走过去,拿出万能钥匙,插进锁孔里——白天观察过,这是老式的弹子锁,钥匙孔很大,应该很好开。可我转了半天,钥匙却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怎么了?”卡特先生凑过来,压低声音问。
“不行,万能钥匙打不开,可能是锁芯太旧,弹子卡住了。”我心里有点慌,赶紧从工具包里掏出白天用钢丝弯的小挂钩——出发前在旅馆里练了好几次,就是怕万能钥匙不管用。我把挂钩插进锁孔,指尖轻轻转动,感受着锁芯里弹子的位置,一点一点往上拨。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卡特先生轻轻的脚步声——他在帮我望风。突然,“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我心里一喜,慢慢拉开展柜的门,玻璃门滑动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展厅里格外清晰。
展柜里的黄金孔雀和七彩宝石在月光下格外耀眼。黄金孔雀的羽毛纹路清晰,红宝石眼睛像两团小火苗,我小心地把它拿起来,放进贴身的布包里,布料柔软,能感受到黄金的重量和温度。卡特先生则拿起那块七彩宝石,银色底座冰凉,宝石在他掌心折射出淡淡的彩虹光,他忍不住小声感叹:“真是个宝贝,露易丝没骗我们。”
我们快速关好展柜,按照原路返回,路过守卫室时,我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守卫,他还在熟睡,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走出侧门,我们赶紧把门重新挂好,贴着墙根快步离开博物馆,直到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才敢加快脚步。
回到旅馆时,天还没亮,安东尼奥还在楼下的厨房睡觉,我们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我把黄金孔雀和七彩宝石从布包里拿出来,放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黄金孔雀的红宝石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七彩宝石则像藏了一整个星空。
“先睡几个小时,早上还要去打探消息。”卡特先生把文物小心地放进行李箱的夹层里,用衣服裹好,“别担心,没人会想到是我们。”
我点点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偷文物的场景,手心的汗还没干。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梦里全是黄金孔雀和七彩宝石,还有露易丝的笑脸。
早上被楼下的面包香叫醒时,已经快九点了。我和卡特先生洗漱完,换上平时的衣服,装作没事人一样下楼吃早餐。安东尼奥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昨晚睡得好吗?今天要不要去卫城看看?”
“不了,我们今天想去博物馆附近逛逛,昨天没看够。”卡特先生笑着说,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
吃过早餐,我们慢慢往博物馆的方向走,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的在买报纸,有的在咖啡馆外喝咖啡。离博物馆还有几百米时,就看见门口围了不少人,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守在门口,不让游客进去。
我们假装是看热闹的游客,凑到人群外围,听见两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在小声议论。
“听说丢了两件重要的文物,是‘空中花园’展区的黄金孔雀和七彩宝石,馆长早上来的时候,气得摔了杯子。”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说,声音里满是慌张。
“警察已经来了,正在里面调查,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那两件文物可是亚当斯伯爵捐赠的,价值连城。”另一个老工作人员叹了口气,“都怪昨晚的守卫,睡得跟死猪一样,连门被撬了都不知道。”
我和卡特先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庆幸——还好没被发现。我们没多停留,转身往旅馆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
“得赶紧收拾东西,买船票去亚历山大港。”卡特先生的语气很急切,“警察肯定会调查最近的游客,我们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回到旅馆,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我把衣服、钱和工具都塞进行李箱,卡特先生则小心翼翼地把黄金孔雀和七彩宝石藏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外面裹上厚厚的毛衣,再放上几件外套,确保不会被检查出来。安东尼奥看到我们要走,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再多玩几天吗?”
“家里有点急事,得提前回去。”我编了个借口,付了房钱,和卡特先生拎着行李箱快步离开。
我们先去了船票代售点,买了当天下午去埃及亚历山大港的船票——按照之前查的路线,从亚历山大港到苏伊士运河,再经亚丁湾、波斯湾到巴士拉港,最后沿幼发拉底河到希拉城,全程要 20天。代售点的老板是个埃及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这趟船是英国 P&O公司的,下午四点开,你们要早点去港口,警察可能会检查船票。”
买完船票,我们又去了附近的市集,买了足够的食物——希腊的黑麦面包、腌制的橄榄、奶酪,还有几罐牛肉罐头和瓶装水,足够我们在船上吃几天。市集里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我却没心思细看,心里只想着赶紧到港口,离开雅典。
回到博物馆附近时,发现警察更多了,不仅门口被封锁,连周围的小巷都有警察巡逻。我们绕了好几个远路,才避开警察,往比雷埃夫斯港走。路上遇到两次警察盘问,卡特先生都拿出船票,笑着说:“我们是去埃及旅行的游客,赶下午的船。”警察看了看我们的行李,没多怀疑,就让我们走了。
比雷埃夫斯港的人很多,到处都是扛着行李的乘客和搬运工人,轮船的烟囱冒着白色的蒸汽,在蓝天下格外显眼。我们要坐的船停在码头的第三泊位,船身很大,白色的船身上写着“P&O”的标志。
“快点,还有半小时就要开船了。”卡特先生拉着我,快步走向检票口。检票员检查了我们的船票,没打开行李箱检查,就让我们上了船。
走上甲板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雅典的海岸线,远处的博物馆已经看不见了,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又有些期待——我们离希拉城越来越近,离露易丝和卡里姆的遗愿也越来越近。卡特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远处的海面:“过了苏伊士运河,就能看到红海了,听说那里的海水是红色的。”
我点点头,走到栏杆边,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吹在脸上,吹散了连日来的紧张。行李箱里的黄金孔雀和七彩宝石安静地躺着,像是在等待着被带到它们真正的故乡。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银质钥匙,又想起了露易丝的信——她说找到空中花园就能找到神,而现在,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轮船鸣响了汽笛,缓缓驶离码头,雅典的身影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海面上的一个小点。我和卡特先生站在甲板上,看着远方的海平面,心里都清楚,接下来的 20天航程不会轻松,但我们都准备好了——为了露易丝,为了卡里姆,也为了那个藏在美索不达米亚沙漠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