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
黑风峡。
官道嵌在群山间,一线天光。
数十辆满载粮草的大车插着大周旗号,正缓缓驶入峡谷。车轮滚滚,尘土漫天。
户部官员钱富骑在马上,频频擦汗。他看向身边的魏通副将张德,脸上堆着笑。
“张将军,这鬼天气,兄弟们都乏了,不如……走慢些?”
张德咧嘴一笑,眼底却没有温度。“钱大人说的是,不急。”
他大手一挥,整个车队的速度,又慢了一截。
车队磨磨蹭蹭,挪进了峡谷最深、最窄的腹地。两侧山壁陡峭,怪石嶙峋,头顶的天空被挤成一条细缝。
张德看了一眼天色。
他猛地拔刀,刀锋向天,用尽肺腑之力嘶吼:“动手!”
“嗷——!”
跟在他身后的五百亲兵,像是得了信号的饿狼。他们动作极快地从马鞍下抽出包裹,套上粗劣的北原人服饰,又从靴中抽出弯刀。
刀锋在峡谷的阴影里闪着寒光。
“杀!”
“抢光他们的粮!”
五百人嚎叫着,从“护卫”变为“劫匪”,调转马头,冲向手无寸铁的运粮民夫。
户部官员钱富吓得脸色煞白,尖叫一声:“有劫匪!是北原蛮子!快跑啊!”
他带头拨转马头,连滚带爬地朝着来路“仓皇逃窜”,手下几个亲信也跟着扔下兵器就跑。
一场完美的“劫案”,正在上演。
“噗通!”
特使钱峰按照约定,被一个“劫匪”一脚踹下马,五花大绑。
他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蛮子”冲向车队,看着那些由青衣成员假扮的民夫惨叫着倒在血泊中,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演得太真了!
这帮兔崽子下手真狠,喷出来的血浆都溅到老夫脸上了!
钱峰被张德一把拎起,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内心只剩一个念头。
“许青你个小王八蛋!千万要靠谱!老夫这把骨头交代在这,做鬼也不放过你!”
张德看着被“俘虏”的钱峰,又扫了一眼满地“尸体”和被控制的粮车,发出了得意的狂笑。
“哈哈哈!成了!”
“兄弟们,动作快点!把粮草都搬到约定的地方去!总兵大人还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五百亲兵一拥而上,兴奋地搬运物资。在他们看来,这趟活儿既轻松又来钱,是天大的美差。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咚!咚!咚!
沉闷而有力的战鼓声,毫无征兆地从峡谷两侧的山壁上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搬运物资的亲兵动作一僵,茫然抬头。
张德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惊疑不定地望向两侧。
只见在他们头顶的山壁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个黑洞。
那是他们来时根本没注意到的废弃矿洞!
此刻,无数身穿崭新棉甲、手持锃亮兵刃的士兵,正如潮水般从洞口涌出!
他们动作整齐,迅速占据所有制高点,张弓搭箭。
黑压压的箭头,对准了峡谷下方的五百“劫匪”。
紧接着,峡谷唯一的出口处,许青骑着马,一瘸一拐地出现。
在他身后,是两百名手持长枪盾牌的青衣锐士,迈着整齐的步伐,组成一道钢铁防线,将退路彻底堵死!
三百人,从天而降,包围五百人!
“这……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张德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这些人,仿佛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一样!这条路他走了不下十遍,从未发现过那些矿洞!
他手下的亲兵们彻底慌了。
他们刚完成“劫掠”,阵型松散,武器扔得到处都是。
而对面那些士兵,装备精良,杀气腾腾,一看就是百战精锐!
“慌什么!”张德色厉内荏地大吼,“不过三百人!弟兄们,跟我杀出去!重重有赏!”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恐惧。
许青没有下令强攻。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乌合之众,缓缓开口。
【叮!技能销售启动!】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被围困士兵的耳朵里。
“兄弟们!看看你们身上穿的是什么!看看你们脚下躺的是谁!看看你们抢的是什么!”
“北原蛮子的衣服!大周的兵!朝廷的粮饷!镇北关十万兄弟的活命钱!”
许青的声音陡然拔高。
“魏通让你们假扮北原人,抢官粮!你们以为事后有赏钱拿?我告诉你们,你们错了!”
“他这是要把你们所有人都当成弃子!等粮草运到地方,他就会派人把你们全部灭口!再把这盆脏水,泼给真正的北原人!”
“到那时,你们都是无名冤魂!你们的家人,连一文抚恤金都拿不到!你们就是一群替死鬼!”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身上滑稽的北原服饰,又看地上插着大周旗号的粮车,最后,目光落在那些尸体上。
“当啷。”
一个年轻士兵手里的弯刀掉在地上,他喃喃自语:“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会……被灭口……”
“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军心,彻底溃散。
张德看着眼前的景象,一颗心沉入谷底。
大势已去!
投降?劫掠官粮,谋害朝廷命官,是灭族的死罪!
死战?手下这群人已经吓破了胆,拿什么打?
电光火石间,一股狠厉之色涌上他的脸庞。他猛地抓住身边被捆着的钱峰,锋利的刀刃死死抵住其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都别动!”张德面目狰狞地嘶吼:“许青!让你的人让开路!不然,老子现在就宰了这个京城来的大官!”
“谁敢上前一步,我就让他人头落地!”
钱峰吓得浑身哆嗦,脸都白了,扯着嗓子喊:“许青!救我!救我啊!”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演戏的,真成了人质!
峡谷内的气氛,瞬间绷紧到极点。
青衣的士兵们纷纷握紧武器,进退两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站在许青身后,如同影子般沉默的老马,动了。
老马的身形动了,却无人看清。
一道冷光脱袖而出,快如电闪,精准无比地划破空气。
“噗!”
一声闷响。
张德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握刀的手腕。
腕上多了一柄飞刀,深深没入。
是那柄他用了几十年的剔骨刀。
手腕筋脉被断,弯刀“啷当”一声掉在地上。
张德还想说什么,但第二道冷光已至。
这一次,目标是他的咽喉。
他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里狂涌而出,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独眼的老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恐惧。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一个火头营的伙夫,为何有如此恐怖的身手。
“扑通。”
张德高大的身躯,重重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他死了。
主将倒下,那五百亲兵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也随之崩溃。
“啷当!啷当!”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争先恐后地扔下武器,跪在地上,高高举起双手。
“我们降!我们降了!”
“别杀我们!我们都是被逼的!”
许青看着峡谷中的战果,又看了一眼悄然退入阴影中的老马,心中一定。
他成功了。
魏通的毒计,被他全盘粉碎。
魏通最精锐的五百亲兵,连同那批价值连城的官粮,如今,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一名青衣锐士上前,低声问道:“大人,这些人……如何处置?”
许青的目光扫过跪地投降的五百士兵,又落在那些装得满满当当的粮车上,嘴角微微上扬。
“处置?”
“魏总兵如此慷慨,送了五百精兵,又送了十万石粮草。”
“这么大的礼,我们……当然是照单全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