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的青砖地面结着薄霜，苏尘宇跪坐在丹炉前，掌心的聚灵草被冷汗浸得发蔫。
赵长老的皮靴声碾过门槛时，他喉结动了动——这是今日第三回被押来受罚。
苏丹童好本事啊。赵长老掐着算盘的手重重敲在案上，铜珠崩出几颗，前日闹得丹房鸡飞狗跳，家主说要罚你。他眯起眼，浑浊的眼珠里浮起阴毒的光，就炼百炉聚灵丹吧。
苏尘宇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聚灵丹需用三阳火温养，稍有不慎丹炉便会反噬，是丹房最危险的活计。
他余光瞥见赵长老腰间晃动的玉牌——那是前日追捕时被幻符震裂的，裂纹像条蛇，正顺着玉质爬向监丹二字。
怎么？
怕了？赵长老用算盘柄戳他肩膀，三日内完不成，就把你丢进药人窟。他转身时袍角带起风，吹得丹方卷页哗啦啦响。
苏尘宇盯着案头泛黄的丹方，指节抵着石桌。
当他运转破妄灵觉时，丹方上的朱砂纹路突然扭曲——那些本该是火候标注的符纹，竟在灵觉下显出身形：细小的金线交织成网，网心处刻着个极小的弈字。
气运抽取阵...他喉咙发紧。
林青玉简里的光链突然浮现在眼前，那些贯穿修士头顶的金线，此刻正与丹方上的金网重叠。
原来每次开炉，丹火灼烧的不只是药材，还有修士辛辛苦苦积攒的气运，顺着这张网流往某个未知的节点。
三日后，丹房的晨雾还未散尽，赵长老的大肚便挤开了门。
他身后跟着两个抱剑的弟子，其中一个脖颈上有道新鲜刀疤——正是前日被幻符迷惑自相残杀的那个。
丹呢？赵长老踢了踢脚边的丹炉。
苏尘宇擦了擦手，将丹盒递上。
盒盖掀开的刹那，十颗朱红丹丸在晨光里流转着微光，比寻常聚灵丹更显圆润。
赵长老拈起一颗，放在鼻下嗅了嗅：倒是像模像样。
那是自然。苏尘宇垂眸，指尖在丹炉暗纹上轻轻一按。
他昨夜调了三次火候，将丹引中的赤焰草比例从三成增至五成——表面看是增强药力，实则在丹丸里埋下了灵气暴冲的引子。
赵长老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等家主验收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他转身要走，却被那刀疤弟子拽住袖子：长老，这丹...我总觉得不对劲。
你前日被幻术吓破胆了？赵长老甩开他的手，去，把丹炉都搬去演武场，让外门弟子试试效果。
演武场的晨钟刚响过七下，苏尘宇便听见了爆炸声。
第一声轰是从东边丹炉传来的，朱红丹丸在筑基弟子口中炸开，血沫混着碎丹喷在青石板上。
第二声更响，西边的丹炉因灵气共鸣连锁爆燃，炉身崩出的铁片擦过刀疤弟子的耳朵，在他脸上划开道血口。
赵长老的脸瞬间白得像纸。
他踉跄着后退，被满地的丹炉碎片绊得摔倒，算盘珠子撒了一地：反了！
反了！
给我抓住苏尘宇——
苏尘宇早趁着混乱溜进了丹房后巷。
他记得赵长老总在密室里藏私，那扇刻着丹纹的石门，此刻正随着爆炸的震动微微发颤。
他摸出老丹师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往门环上一贴——咔的一声，石门应声而开。
密室里霉味呛人，苏尘宇的目光扫过满地的珍稀药材，最后落在案头那卷泛黄的帛书上。
《弈天丹经》四个字刚入眼，他的识海便传来刺痛——林青玉简里的光链突然活了，在帛书的丹纹间穿针引线。
气运流转之法...控丹引气...他指尖颤抖着翻过几页，喉咙发紧。
原来丹术从来不是辅助，而是天道棋局里最锋利的刀——用丹药为引，将底层修士的气运抽走，喂给那些核心棋子。
苏丹童！
急促的脚步声撞破密室的寂静。
苏尘宇迅速将帛书塞进衣袍夹层，转身时正撞进个软乎乎的怀抱。
是我！玉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眼眶红肿，手里攥着块旧玉片，阿蛮...阿蛮昨日没了。
他说这玉片是当年老丹师给的，让我务必交给你。
苏尘宇接过玉片，借着窗外的光，看见玉片内侧刻着个极小的弈字——和丹方上的符纹，和《弈天丹经》的纹路，竟完全吻合。
月上中天时，柴房的油灯结了三次灯花。
苏尘宇将《弈天丹经》摊在草垫上，林青的玉简、老丹师的玉佩、玉娘给的玉片，在月光下排成一线。
气运不是天赋，是掠夺。
他的手指抚过帛书上执棋者三个字，喉间泛起腥甜。
赵长老昨日在演武场被家主当众扇了耳光，可那又如何？
那老匹夫不过是棋局里最底层的提线木偶，真正的执棋者，还在更高处。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苏尘宇将帛书重新裹好，藏进草垫最深处。
他摸了摸颈间的玉佩，凉意顺着皮肤爬进心口——这一回，他要顺着这些线索，把天道棋局的操盘手，一个个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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