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千年古城,老街。
深夜的雨,比京都更缠绵,也更冰冷刺骨。
密集的雨丝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敲打在古老的青瓦屋檐上,噼啪作响,汇成一道道细小的水帘,沿着斑驳的木质檐角不断滴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而冰冷的水花。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老旧木料在雨水长时间浸泡下散发出的微涩霉味,混合着角落里青苔的腥气,构成一种独特的、属于古城的潮湿记忆。
与京都那永不熄灭的霓虹喧嚣截然不同,这里的黑暗更加纯粹,更加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狭窄的街巷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年久失修、灯罩蒙尘的昏黄路灯,在连绵的雨幕中投下模糊摇曳的、如同鬼魅般的光晕。
那微弱的光,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更添几分阴森,如同垂死者无力而绝望的叹息,在寂寥的雨夜里飘荡。
苏绣衣的老宅,就静默地伫立在这条老街的深处。
那扇熟悉的、红漆早已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灰白木质的旧木门,此刻正虚掩着,留下一条幽深的缝隙。
门缝里没有透出丝毫属于家的温暖光亮,只有一片如同凝固墨汁般的、死寂的黑暗。雨水顺着残破的门楣不断滴落,在门槛前的青石板上,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洼,倒映着上方那两点幽暗的路灯光,如同通往幽冥的入口。
一辆线条冷硬、涂装着哑光黑色隐形涂料的军用悬浮越野,如同从雨夜中浮现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停在巷口。
引擎瞬间熄火,只有密集的雨点敲打在坚固车顶上的噼啪声响,如同无数细密的鼓点。
车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
苏绣衣坐在后座,身体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湿透的额发紧贴着她惨白的脸颊,雨水顺着发梢流下,在下颌汇聚成线。
她死死盯着前方那栋在雨幕中沉默的老宅,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那扇虚掩的木门和浓稠的黑暗。
左手包裹着厚厚的、已被雨水浸湿的纱布,藏在宽大的防水冲锋衣袖子里,依旧传来阵阵钻心剜骨的剧痛和诡异的、如同虫蚁啃噬般的麻痒,但她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了。
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栋房子里,系在那张绣架上。
陈锋坐在驾驶位,戴着战术头盔,面罩上的多功能目镜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电流的质感:
“苏小姐,能量扫描确认。目标就在屋内。能量场强度极高,性质阴冷诡异,能量波动频谱与数据库记载的‘影鸦’特征吻合度超过97%。”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透过雨刮器划开的扇形区域,反复扫视着前方那栋沉默在雨夜中的老屋,评估着每一个可能的入口和攻击点。
“能量核心位置…锁定在正厅中央区域,与您之前提供的绣架位置高度重合。”
他身边,两名“潜龙”精锐特战队员如同两尊蓄势待发的钢铁雕像,手中的高能粒子步枪枪口微微抬起,幽蓝的待击指示灯在昏暗的车内如同猛兽的眼瞳。
“我们掩护,建立交叉火力压制,您伺机…”
“不。”
苏绣衣打断了他,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决绝。她没有回头,目光如同焊在了那扇虚掩的木门上,仿佛那是地狱的入口,也是她必须夺回的圣地。
“你们在外面警戒,封锁所有出口,防止他逃脱。”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冰冷雨腥味的空气,那寒意似乎让她混乱的头脑更加清醒了几分,一字一句地说道,
“里面…是我的‘门’。该由我来…守!”
陈锋张了张嘴,头盔下的眉头紧紧皱起。
S级天选者的威胁等级是写在无数血淋淋的档案里的。
他看着苏绣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那背影在雨夜的车窗映衬下,透着一股近乎悲壮的孤绝。
劝阻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明白,有些战斗,只能由当事人独自面对。他用力一点头,对着通讯器低吼:
“三组注意!目标锁定!封锁所有外围!重复,封锁外围!未得命令,不得入内!保持最高警戒!‘影鸦’极度危险!”
同时,他快速地打了一个复杂而精准的战术手势。
车外,雨幕中,两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矫健的壁虎,瞬间从悬浮车两侧无声滑出,借助着老屋墙壁的凹凸和雨水的掩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老屋两侧的黑暗角落里。
他们手中的武器,在雨水中闪烁着冰冷的微光。
苏绣衣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细针,瞬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寒颤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最后一丝混乱,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清醒。她迈开脚步,踏入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脖颈流下,迅速浸透了冲锋衣的外层,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的脚步很轻,每一步落下,都只在积水的石板上溅起微小的水花,脚步声被密集的雨声完美地掩盖。
她像一个走向最终战场的沉默刺客,又像一个归巢守护幼崽的母兽。
她走到那扇熟悉的、承载了无数童年记忆的木门前。
门内,那股阴冷、粘稠、如同无数冰冷滑腻的毒蛇在黑暗中无声游走的诡异气息,透过狭窄的门缝扑面而来!
针囊内,“秦”字银针的暴戾震颤再次加剧,针尖的滚烫感隔着湿透的衣物灼烧着她的心口肌肤,那股冰冷的杀伐意念如同实质的尖刀,再次狠狠刺穿着她的神经,传递着最原始、最狂暴的愤怒与最高级别的死亡警告!
苏绣衣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尖因为寒冷、剧痛和高度紧张而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强行压下,指尖轻轻抵在那冰冷潮湿的木门上。
然后,用力推开。
“吱呀——嘎——”
一声悠长、嘶哑、如同垂死者喉咙里挤出的最后呻吟般的门轴摩擦声,在死寂的雨夜中骤然响起,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
门内,是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这不是寻常的、缺乏光线的黑暗。而是一种仿佛拥有生命、能吞噬一切光源、粘稠得如同液态墨汁般的诡异黑暗!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灰尘味、陈年木料腐朽的霉烂气息,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直冲脑髓的——如同尸体在阴湿角落缓慢腐烂般的甜腻腥气!
苏绣衣熟悉无比的、混合着老樟木柜、各色丝线和淡淡驱虫草药味道的“家”的温暖气息,被这股阴冷死寂彻底抹去、覆盖,不留一丝痕迹。
只剩下令人几欲呕吐的诡异与深入骨髓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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