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平板递到苏绣衣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两份详尽到令人心悸的报告:
一份是她最新的全身医疗扫描数据,另一份则是昨夜从她伤口提取的毒素能量分析图谱。
复杂的波形图和数据流如同扭曲的毒蛇,冰冷地展示着入侵她身体的敌人。
“您的伤势和毒素情况,非常不乐观。”
陈锋的目光扫过报告上触目惊心的红色警示标记。
“毒素具有前所未有的多重恶性:极强的神经突触阻断效应、高效的血浆蛋白凝固坏死特性,以及…最麻烦的——持续性的精神侵蚀污染。常规的广谱抗毒血清和物理净化手段,清除效率低于预期值的15%。”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
“专家组经过紧急会诊,给出了最终建议:至少需要三周不间断的高强度生物电场净化治疗配合神经稳定剂注射,辅以绝对静养,才有希望初步稳定伤势,清除大部分毒素残留,遏制精神侵蚀的蔓延。”
他的目光锐利地落在苏绣衣那只紧紧攥着染血绣品的右手上,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
“在此期间,左手绝对禁止进行任何形式的精细操作!严禁承受任何力量冲击!以及——”他加重了语气,“严禁过度使用精神力引动…那种超越极限的力量!这等同于自杀!”
三周静养?
苏绣衣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干裂的嘴唇因此渗出血丝。
在这个朝不保夕、危机四伏的末日,三周静养简直是痴人说梦般的天方夜谭!
她甚至强烈地怀疑,影鸦昨夜那场精心策划、直捣黄龙的袭击,其核心目标是否就是为了将她彻底“废掉”,让她无法参与下一次至关重要的副本?
让她这个“不稳定因素”彻底失去价值?
陈锋似乎看穿了她眼中翻腾的疑虑和冰冷的嘲讽,沉默了片刻,才用更低沉的声音继续道:
“另外,关于昨夜蜀州老宅的袭击事件,以及影鸦不惜暴露自身也要抢夺那幅绣品的动机…在最高指挥部内部,争议…非常大。”
他没有明说,但苏绣衣完全明白。激进派(以韩烈为代表)会抓住这点大做文章,指责这是她个人招惹来的灾祸,是“花瓶”带来的额外致命风险,是资源分配的严重浪费。而保守派(以杜玉衡为核心)则会更加狂热地以此为借口,要求“深入分析研究”(即解剖)她和那幅绣品,试图榨取最后的“战略价值”。
本就岌岌可危的资源配额支流,恐怕会因为这次袭击,彻底断流枯竭。
“秦卫国将军让我务必转告您,”
陈锋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超越上下级的郑重,甚至有一丝托付的意味,
“‘门’还在。守好自己。其他的,暂时不要管,也…管不了。”
门还在…
苏绣衣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微微一震。
秦卫国是在用最简洁的方式告诉她:
不要被内部无休止的倾轧和攻讦分散精力,活下去,守住自己,守住那力量的源头,才是当务之急!
她默默地、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这位铁血将军在风暴中心传递来的箴言,深深烙刻在心底。是的,现在的她,伤痕累累,剧毒缠身,连呼吸都牵扯着剧痛,确实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管那些汹涌的暗流。
陈锋收回平板,正欲转身离开这间弥漫着伤痛与药水气味的病房。
就在他脚步刚刚抬起,鞋底与光滑地板摩擦发出轻微声响的刹那——
呜——————————!!!
一声凄厉、悠长、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又似远古巨兽被刺穿心脏时发出的垂死哀嚎般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狂暴地撕裂了“潜龙”基地足以抵御核爆冲击波的重重隔离层!
这声音并非源自基地内部,而是如同来自天外的末日审判,穿透了层层电磁屏蔽、厚重的合金装甲,从外界,从京都,从整个龙国广袤的疆域,甚至从全球的每一个角落,强制性地、不容抗拒地响起!
它像一只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钢爪,狠狠地攥住了基地内每一个人的心脏!
瞬间,所有运行中的设备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灯光剧烈地明灭闪烁!
嗡——!
病房墙壁上悬挂的、一直处于休眠待机状态的公共信息巨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激活!
刺眼的、象征着最高级别灾难的暗红色警报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屏幕!
巨大的、由粘稠如凝固鲜血般的字体构成的宣告,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的气息,狠狠砸入苏绣衣和陈锋骤然收缩的瞳孔:
**【全球灾变通告!】**
**【上帝之眼审判:氧气稀薄(Ⅱ级)!】**
**【即刻生效!】**!
“氧气稀薄…Ⅱ级?!”
陈锋的脸色在千分之一秒内剧变!那是一种混合着极致惊骇与冰冷绝望的铁青!
他猛地转身,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几步冲到病房那扇无法开启的、厚重的强化玻璃窗前!双手“砰”地一声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发白,几乎要嵌入玻璃之中!他的目光死死投向窗外——
尽管外面只是模拟的自然光照系统营造的虚假天空,但此刻,仿佛那粘稠的窒息感已经穿透了层层防护,弥漫在空气中!
苏绣衣的心也猛地沉入了无底冰渊!
她挣扎着想从病床上坐直身体,这个微小的动作却狠狠牵扯到左臂的伤口,一股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骤然一黑,金星乱冒,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强行压下痛呼,目光也死死锁定了那面如同地狱告示牌的屏幕。
屏幕上,冰冷的文字还在滚动,如同死神挥舞镰刀划过的轨迹,宣判着人类的窒息:
【惩罚范围:全球海拔800米以上区域!】
【氧气浓度骤降:平均-15%!峰值区域(高原、山地)-30%!】
【生理影响:人体血氧饱和度急剧降低!高原反应极度恶化并普遍化!心肺功能衰竭风险指数级飙升!窒息死亡案例…全球范围内激增中!】!
随着这死亡宣告的滚动,屏幕画面猛地切换!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来自高海拔城市的实时灾难影像!
画面剧烈地颤抖、模糊,充满了绝望到极致的尖叫、混乱的噪音和背景里尖锐的警笛声,构成了一曲末日的交响。
第一个画面锁定在藏区LS市——曾经离天空最近、纯净得如同蓝宝石的日光之城。
此刻,那片湛蓝的天空被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灰黄色霾气彻底笼罩、吞噬!那霾气厚重粘稠,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向下塌陷、挤压!
布达拉宫雄伟的轮廓在污浊的空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般不真实。
街道上,无数穿着厚重藏袍的民众,如同被抛上岸离水的鱼群,徒劳地、拼命地大张着嘴,胸膛剧烈起伏,却吸不进足够的生命之气!
他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缺氧的通红转为可怕的青紫色,眼球因为颅内压升高而可怕地向外凸出!
有人痛苦地用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指甲在皮肤上抓出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有人踉跄着,像喝醉般摇晃几步,便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般轰然倒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角落里,一位藏族老阿妈蜷缩着,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嘶哑绝望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锯般的哮鸣音。
一个幼童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哭声微弱得如同濒死的小猫呜咽,小脸憋得紫黑……
画面猛地一切!
跳转到云贵高原某座依山而建、地势陡峭的山城。
盘山公路上,一辆满载乘客的长途大巴如同喝醉了酒的醉汉,歪歪斜斜地猛然停下!
车门被里面惊恐绝望的人群从内部狠狠撞开!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然而,刚刚接触到车外同样稀薄的空气,许多人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
他们猛地捂住心口,眼球暴突,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青筋在脖颈处狰狞暴起,徒劳地抓挠着面前的空气,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路边一个原本不起眼的、提供简易氧气瓶的补给点,瞬间被疯狂涌来、濒临窒息的人潮彻底淹没!
惨叫声、绝望的咒骂声、妇人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氧气瓶金属外壳在争抢中被撞击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以及人体被推搡踩踏发出的沉闷声响……
所有声音汇合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真正意义上的人间地狱哀嚎!
“不…不要挤!排队!排队啊——!啊!!”
一个试图维持秩序的警察声嘶力竭地吼叫,瞬间被汹涌的人潮吞没,只留下半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我的氧气!那是我的!还给我!!”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刚拿到一小瓶氧气,就被旁边一个红着眼的大汉粗暴地抢走,他绝望地扑上去,却被对方一脚踹开。
“孩子!我的孩子被挤倒了!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一位母亲发出杜鹃啼血般的哀鸣,眼睁睁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在混乱中被汹涌的人流卷倒、淹没。
“滚开!别挡道!老子要活命!!”
一个身材壮硕、面目扭曲的男人挥舞着拳头,如同狂暴的犀牛,将挡在面前的人粗暴地推开,眼中只剩下对氧气的疯狂渴求,人性早已泯灭。
混乱!
彻底的、失控的混乱!
在生存的本能面前,所有的秩序、道德、文明的约束,都脆弱得像一张浸湿的薄纸,瞬间被撕得粉碎!
一个头发花白、行动迟缓的老人被疯狂的人群撞倒在地,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呼喊,瞬间就被无数只慌不择路的脚踩踏淹没。
一位年轻的母亲死死地将婴儿护在怀里,用自己单薄的后背承受着推搡和撞击,却被一个双目赤红、状若疯癫的壮汉粗暴地一把推开,抢走了她刚紧紧攥在手里、视若生命的小型氧气罐!
那壮汉抢到后,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有野兽般的贪婪和扭曲的狂喜,迫不及待地将面罩扣在自己脸上,贪婪地呼吸着。
自私、暴戾、原始的兽性,在这一刻被灾难无限放大,如同瘟疫般在绝望的人群中疯狂蔓延!
砰!砰!砰!
画面中传来几声沉闷而压抑的枪响!
是负责维持秩序、同样脸色发青、呼吸困难的士兵,在极度的混乱和失控边缘,绝望地对天鸣枪示警!
然而,这象征着暴力的枪声在滔天的求生欲望和席卷一切的混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反而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加剧了恐慌!
踩踏变得更加疯狂惨烈!
抢夺氧气的手段变得更加血腥直接!
人性的黑暗深渊,在“上帝之眼”的注视下,被彻底撕开了遮羞布!
“氧气…氧气…”
镜头(似乎是某个战地记者颤抖的手持设备)猛地推近,对准了一个被汹涌人潮挤在冰冷墙角、身体蜷缩的年轻女子。
她的脸色已经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嘴唇发绀,眼神涣散失焦,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她对着镜头,嘴唇无力地蠕动着,发出微不可闻、如同梦呓般的呢喃。
随即,身体猛地一软,如同断线的木偶,彻底瘫倒在地,瞳孔在短短几秒内迅速放大,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命的光彩……
死亡,
如同冰冷而高效的潮水,在海拔800米以上的广袤土地上,无声地、迅速地蔓延开来。
病房内,死寂得可怕。只有那凄厉的、不知疲倦的全球警报声,还在持续地、单调地嘶鸣着,如同为这场席卷全球的无声大屠杀奏响的、永恒的哀乐背景音。
苏绣衣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扼住,每一次试图吸气,肺部都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和强烈的滞涩感,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片高原的窒息地狱之中。
屏幕上那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与不久前在京都超市外看到的争抢米袋的疯狂画面,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不断重叠、放大、扭曲。指尖残留的红衣绣妖灼痛、左臂深入骨髓的剧毒伤口,在这席卷全球、剥夺生命之源的窒息灾难面前,似乎都变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粘稠的铁水,瞬间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将她牢牢钉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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