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闹在凌晨两点终于散了。
谢知远捏着战术面板回到宿舍时，后颈还沾着冷汗——系统提示音在他耳边响了整宿，需突破220点的红色字体像团火，烧得他喉头发干，耳膜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机械女声的回响，嗡嗡作响。
他踢掉运动鞋，鞋底摩擦水泥地发出“刺啦”一声，脚掌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传来一阵钝钝的触感。
台灯暖黄的光落在校服领口的汗渍上，泛出深褐色的斑痕，布料紧贴皮肤，黏腻得像一层未干的胶。
枕头下的系统面板突然泛起蓝光，冷光映在他手背上，像一层薄霜。
全息投影浮起一行小字：建议宿主建立个人训练数据库。
当前技能点分配依赖直觉，效率值仅63%。声音轻得像冰面裂开的细响，却在他脑中炸开。
谢知远扯松领口，指尖蹭过战术面板上奥运级的灰色图标，金属边缘冰凉刺骨。
上回省队测试，他靠系统硬堆到210点属性值，可跑最后半圈时，赵天宇的影子总在余光里晃——那家伙明明耐力值比他低5点，却在冲刺阶段卡着他的呼吸节奏干扰，呼出的热气几乎喷在他耳后，脚步声像鼓点，一下下敲在他神经上。
效率值......他喃喃重复，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喉咙。
他从抽屉最底层摸出本硬壳笔记本，纸页边缘已微微卷起，带着旧书特有的霉味。
封皮是林晚照去年送的，印着歪歪扭扭的谢知远专属小本本，字迹稚气却清晰，指尖抚过时，凹凸的笔画像刻进他掌心。
他翻到空白页，笔尖顿了顿，金属笔帽在指腹留下一道凉意。
突然想起林晚照总说他写作文像记流水账，于是深吸一口气，在第一行写下：7月15日晴晨跑5公里配速4分10秒。
墨水渗入纸纤维，留下微微凸起的痕迹。
系统投影突然展开一张曲线图，红色线条代表耐力值波动，蓝色是速度，数据流如溪水般在空中流淌，发出极轻微的“滋滋”电流声。
谢知远瞳孔微缩——原来第三公里时，他因为急着追前面的晨跑老人，导致心率飙到170，直接让后两公里的耐力消耗多了8%。
那瞬间，他仿佛又感受到当时胸腔的剧烈起伏，肺叶像被火钳夹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需要加密。他咬着笔杆，塑料杆被压出浅浅牙印，一股淡淡的苦味在舌尖蔓延。
系统立刻弹出选项：建议采用运动术语 日期倒序混淆，例如配速改为步频系数，日期7.15写作51.7。他快速在笔记本上涂写，字迹逐渐变成外人看来毫无逻辑的符号：步频系数4-10心率峰值17（170）耐力损耗系数 8%（51.7）。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细响，像夜虫低语。
晨光透过纱窗时，笔记本已经记满三页。
光线斜切进来，照在封皮上，林晚照的字迹在光下微微发亮。
谢知远合上本子时，指腹蹭过封皮上的字迹，想起林晚照昨晚在看台上红透的耳尖，嘴角不自觉翘起来，那抹笑意像风掠过湖面，只轻轻一漾。
省队训练馆的科研室里，小林推了推黑框眼镜。
镜片反着冷光，遮住她眼底的惊疑。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谢知远近三月成绩表，鼠标突然顿住——1500米最好成绩从3分50秒提到3分38秒，每星期的进步幅度精确得像数学公式。
空调低鸣，机箱散热扇嗡嗡作响，衬得她的呼吸格外清晰。
奇怪。她嘟囔着翻出谢知远交的训练日志，前半本是潦草的跑了5公里做了20个引体，可最近两周的记录突然变成步频系数4-10耐力损耗系数 8%之类的术语。
她抽出计算器，塑料按键发出清脆的“咔哒”声，试着将51.7倒序成7.15，再对应那天的训练数据——心率峰值170，耐力损耗8%，和当天比赛时的实时监测数据分毫不差。
叮——
更衣室的铁门被撞出闷响，金属震动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赵天宇猫着腰溜进来，目光在谢知远的储物柜上扫了三圈，最终掏出根回形针捅锁眼。
金属摩擦声刺得他后槽牙发酸，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锁咔地弹开时，他手都在抖，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
笔记本躺在最上层，封皮的字迹刺得他眼睛疼。
他随便翻到一页，满纸步频系数损耗系数看得太阳穴突突跳，像有根针在颅内敲打。装什么大尾巴狼！他用力合上本子，封皮边缘磕在柜角，发出“啪”一声脆响，一张皱巴巴的便签飘出来——是林晚照的字迹：今天的你比昨天更接近光，我在终点等你。墨迹微微晕开，纸角还带着折痕，像被攥紧又松开。
赵天宇捏着便签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
他踹上储物柜，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水杯，玻璃碎裂声清脆刺耳，水渍顺着地面蜿蜒到门口，湿冷的气味混着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
谢知远刚跨进训练馆就闻到更衣室的霉味，混着水汽和汗酸，像一块湿透的抹布捂在口鼻上。
他脚步一顿，系统面板在袖口震动，传来细微的蜂鸣，像蚊子振翅：检测到外部窥探行为，是否启用数据混淆？他盯着储物柜上歪歪扭扭的锁眼，喉结动了动，吞咽时喉头泛起一阵干涩：是。
等赵天宇拽着小林冲进科研室时，谢知远正优哉游哉擦着护腕，皮革摩擦掌心，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林接过他递来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只见满纸α系数βγ损耗δ，连她这个学运动科学的都犯懵。
你看！赵天宇指着本子，声音发颤，他肯定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小林没接话。
她盯着谢知远的眼睛——那双眼底泛着清凌凌的光，像清晨刚被雨水洗过的跑道，倒映着天光，干净得让人不敢直视。
周海峰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皮鞋敲击地面，节奏沉稳。小林，把谢知远的监测报告拿来。教练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赵天宇涨红的脸，至于某些人，与其研究别人的本子，不如多研究研究自己的呼吸节奏。
赵天宇摔门出去时，门框晃得墙上的训练计划表簌簌掉纸，碎片飘落，像一场微型雪崩。
小林看着谢知远跟着教练离开的背影，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她昨晚用破译出的公式预测今天的训练成绩，误差不超过0.5秒。
敲击声轻而规律，像在计算某种隐秘的节拍。
深夜加练时，谢知远的球鞋在跑道上磨出焦糊味，橡胶烧灼的气息钻进鼻腔，带着金属般的腥气。
系统面板的蓝光映着他汗湿的刘海，发丝黏在额角，冰凉又黏腻。当前属性值215的提示让他咬得后槽牙生疼，下颌骨隐隐发酸。
他机械地摆臂，突然眼前闪过一片雪花点——像系统出错时的乱码，又像...
知远？
林晚照的声音从看台上飘下来，轻柔得像风穿过铁网。
他猛地刹住脚步，额头撞在护栏上，金属的冷硬触感让他一激灵，眼前的雪花点却更密集了，像无数蓝点在视网膜上跳动。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林晚照发来的消息：今天的训练日志，我好像看懂了一点哦~字尾那个波浪号轻轻上扬，像她说话时嘴角的弧度。
谢知远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指腹压过眉骨，传来一阵钝痛。
风掀起他的运动衣下摆，带起一阵凉意，贴着腰侧的皮肤游走，像某种无声的提醒。
他望着跑道尽头的探照灯，突然觉得那束光有些重影——明明是白色，却像系统面板的蓝光在作祟。
可能是累了。他甩了甩头，重新扎好发带，布料勒紧发根，带来一丝清醒。
可当他再次起跑时，余光里总像有行小字在浮动：警告......警告......字迹半透明，像水下浮游的浮游生物。
直到冲过终点线，那行字才消失不见。
谢知远撑着膝盖喘气，汗水滴在跑道上，晕开的小圈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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