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余烬烙魂
剧痛是白色的。纯粹、炽烈、没有边际的白光，吞噬了所有感官和意识。陆青崖的身体弓在冰冷滑腻的斜坡上，僵硬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后钉死的标本。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涎水和粘稠的、带着暗绿金属碎屑的污血，不断从大张的口中涌出，滴落在下方流淌着粘腻暗红符文的金属壁上，发出“滋啦”的轻响，迅速被贪婪吸收。
左胸处，那片暗沉的蛛网状斑痕，在狂暴乌光的灼烧下，如同活物般疯狂扭曲、搏动！边缘的皮肤焦黑、翻卷、碳化，散发出皮肉烧焦的恶臭。剧痛的根源就在这焦黑翻卷的皮肉之下——那半块紧贴胸口的黑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狂暴的乌光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刺，持续不断地反扎进胸腔深处，狠狠贯穿、撕扯着那颗被强行扼住的金属心脏！
嗤啦！嗤啦！
每一次乌光的爆闪，都伴随着只有陆青崖自己能“感知”到的、金属被强行撕裂又强行焊接的恐怖声响！冰冷的金属心脏在乌光的穿刺下疯狂痉挛、变形、试图反抗！失控的冰冷能量和乌光带来的毁灭性能量在他脆弱的胸腔内激烈碰撞、湮灭！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在他体内引爆一颗微型炸弹，冲击波撕裂着肌肉、血管、神经！
意识在纯粹痛苦的白色烈焰中沉浮、碎裂。没有思考，只有本能的、濒死的抽搐。他感觉不到四肢，感觉不到后背撕裂的伤口，整个存在的感知都被压缩到左胸那个炼狱般的狭小空间里，承受着永无止境的穿刺与撕裂。
嗡……嗡……
冰冷的机械脉动并未消失，在巨大的痛苦背景音下，如同遥远地底传来的、永不疲倦的丧钟。整个金属腔体依旧在规律地震颤。
时间失去了意义。剧痛的潮汐不知冲刷了多少次。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白色痛苦的深渊，被彻底碾碎的刹那——
一点微弱的、冰凉的触感，极其突兀地，落在了他死死抠在金属斜坡上的、僵硬冰冷的左手手背上。
不是金属的冰冷。是一种更……柔软的冰冷。带着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这触感像一根微弱的冰针，刺破了纯粹痛苦的白色帷幕。
陆青崖涣散到极致的瞳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下转动了一毫。
视线模糊、摇晃、被血污和涎水覆盖。但他看到了。
墨绯月。
她不知何时，用那只仅存的、沾满血污和粘腻苔藓的左手，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爬了过来。爬到了他身边。她瘫倒着，上半身几乎无法支撑，头无力地侧枕在冰冷的金属斜坡上，脸对着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沾满了污浊的苔藓碎屑和干涸的血迹。涣散的瞳孔里，只剩下一点微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被痛苦和黑暗吞噬的微光。
她的左手，正极其缓慢地、颤抖着，伸向他僵硬冰冷的左手手背。指尖冰冷，带着濒死的虚弱，轻轻触碰着他暴露在灰败皮肤外的、微微颤抖的指骨关节。
就在她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指骨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到近乎虚无、却带着某种奇异频率的……波动？顺着她冰冷的指尖，极其微弱地传递过来！
这波动太弱了，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缕摇曳。但它穿透了陆青崖被剧痛封锁的感官，精准地……拨动了他体内某种沉寂的弦！
腰窝处！那点早已被判定为“冗余模块”最后余烬的、微弱跳动的金红火星，在这股奇异波动的牵引下，猛地……炽亮了一瞬！
噗！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了冰封万年的寒铁！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带着赤焰朱果核最本源气息的灼热意念，混合着墨绯月最后残存的生命印记和……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源自妖族血脉深处的抗拒意志，如同被引爆的火药桶，猛地从那点金红火星中爆发出来！
这股意念没有力量。它脆弱得像初春融化的冰凌。但它带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属于“墨绯月”这个存在的最后烙印！它像一根烧红的引信，顺着她触碰陆青崖指骨的指尖，沿着他那条刚刚被冰冷能量“唤醒”又随即被剧痛撕裂的左臂经络，蛮横地、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陆青崖混乱的识海！
目标——不是那颗被乌光穿刺的金属心脏！是那半块如同烧红烙铁般、正在疯狂反噬的黑石！
轰——！！！
陆青崖的识海内，如同引爆了一颗精神层面的核弹！
墨绯月最后残存的意念烙印，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她生命最后的余烬和妖核碎裂前最精纯的一丝本源气息，狠狠撞在了黑石投射在他识海中的、那道冰冷狂暴的乌光指令流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无声的、却更加恐怖的湮灭！
那道由无数扭曲金属符文构成的、冰冷狂暴的乌光指令流，在与那脆弱却纯粹的金红意念烙印接触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积雪遇到了烧红的铁球，瞬间被熔穿、瓦解、湮灭！构成指令流的无数冰冷符文发出无声的哀鸣，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废铁，迅速扭曲、熔化、消散！
黑石狂暴的反噬乌光，骤然一滞！如同被强行掐断了源头！
外界的现实，陆青崖左胸口那片疯狂扭曲搏动的暗沉斑痕，狂暴闪烁的乌光猛地黯淡下去！刺入胸腔深处的冰冷毒刺，力量瞬间消散大半！
剧痛如同退潮般，猛地减弱！
“呃——！”陆青崖弓起的身体猛地一松，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溺水者重获空气般的、带着血沫的嘶哑喘息！涣散的瞳孔短暂地凝聚起一丝焦距！
他看到！墨绯月那只触碰他左手指骨的左手，在爆发出最后那点意念烙印后，无力地垂落，软软地搭在冰冷的金属斜坡上。她脸上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瞳孔彻底涣散、放大，如同蒙尘的玻璃珠。腰窝处那点微弱的金红火星，如同燃尽的烛芯，闪烁了最后一下，彻底……熄灭了。
她死了。
这一次，是彻底的、毫无余烬的消亡。那点触碰他指骨的冰冷，是她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温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并非来自金属，也非来自环境，瞬间攫住了陆青崖的心脏，比左胸的金属瘤更沉重，比黑石的反噬更刺骨。这股冰冷迅速冻结了刚刚因剧痛减弱而短暂回流的意识。
嗡……嗡……
冰冷的机械脉动依旧。黑石的反噬乌光虽然黯淡，却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持续灼烧着他左胸的皮肉和内部的金属心脏。
指令的光标在识海虚空中疯狂闪烁、扭曲，如同卡死的机器：
【核心链接协议……严重干扰……】
【清除指令……目标丢失……】
【错误……错误……】
【……重新检索……】
它还在运行！它还在试图执行那冰冷的清除指令！
陆青崖涣散的竖瞳，死死盯着墨绯月那张失去所有生气的、沾满污秽的脸。那张曾带着厌弃、倔强、甚至被他强行抽取灵液时流露出惊怒的脸，此刻只剩下被痛苦和冰冷彻底凝固的空白。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腥味的怒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他被冻结的心脏深处，轰然爆发！
不是悲伤。不是绝望。是纯粹的、冰冷的、针对这冰冷指令、这金属心脏、这整个污秽造物空间的……暴戾！
“呃……嗬……”他喉咙里挤出漏气般的嘶鸣。那只刚刚被墨绯月最后意念触碰过的、灰败僵硬的左手，五根暴露着指骨的手指，猛地……向内弯曲！死死抠住了身下冰冷滑腻的金属斜坡！覆盖着苔藓的暗红符文被他指骨刮擦得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力量！一股冰冷、狂暴、源自金属心脏被黑石反噬和墨绯月余烬引爆后、短暂失控逸散出的混乱能量，混合着他自身被逼到极致的妖血凶性，如同失控的洪水，疯狂涌入他这条刚刚承受了剧痛洗礼的左臂！
肌肉在灰败的皮肤下疯狂贲张、撕裂！皮肤下的血管瞬间暴起，呈现出一种比之前更诡异的、近乎青黑色的金属光泽！整条左臂仿佛被强行灌注了液态金属，沉重、僵硬、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冰冷力量！
他不再管胸口黑石的灼烧和金属心脏的痉挛！身体借着左臂爆发出的、狂暴而混乱的力量，猛地从冰冷的斜坡上弹起！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提起的提线木偶！动作僵硬、扭曲，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
他那只灌注了冰冷狂暴力量的左手，五指箕张，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不是砸向腔体深处，不是砸向金属壁面——而是狠狠抓向自己剧痛窒息的左胸口！抓向那半块依旧紧贴皮肉、散发着黯淡乌光的黑石！
目标——将它，连同下面那片被灼烧得焦黑翻卷的皮肉，连同胸腔内那颗冰冷的金属心脏……一起！从自己身体里！挖出来！
指骨尖锐的顶端，带着冰冷狂暴的力量，狠狠刺入焦黑翻卷的皮肉！瞬间贯穿！鲜血混着焦黑的皮肉碎屑喷溅！
“呃啊——！！！”一声撕裂灵魂的惨嚎，伴随着骨骼摩擦和皮肉撕裂的粘滞声响，在巨大冰冷的金属腔体中凄厉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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