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每次陪同周声声参加聚会,都是周声声和别人相谈甚欢,我和霍少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我们坐在角落里,寻找今天要议论的对象。霍少特别喜欢跟我讲,宴会上这些看似光鲜亮丽的名流,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
他讲的有声有色,惟妙惟肖,好像每一个故事,他都在现场似的。当然,我也喜欢听,听得很投入,每一句话都有回应。我的回应又给了他极大的鼓舞,他讲起来更有劲头了。
我们就这样,他爱讲八卦,我爱听且嘴严实,成为了无话不说的知己朋友。我们一晚上说的话,比我和周声声一个月说的话都多。
和霍少接触久了,越发觉得他不像男同志,他看美女的眼神太色了。他也不像表面上那般潇洒肆意,他身上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忧伤,但是,也多了一份成年人难得的天真。他见了很多不公不美的事情,却还是一派乐观。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太多周声声他们圈层里的奇葩故事,还是因为霍少一再强调周声声是两面人的缘故,我现在看周声声,莫名觉得他虚伪。
你看,我这个人很容易受人蛊惑的。
周三的早上,我下楼吃早餐时,发现周声声竟坐在餐厅吃饭。这个点,他不是应该已经出门了吗?
我刚在餐桌前坐下,周声声就开口了,道:“你看今天早上的头条新闻吗?”
我早起没有看手机的习惯。
“没有啊。新闻说的什么?”我吃了一口包子,问道。
不会和我有关系吧。
“新闻说霍少的新欢是你。”
不会吧,竟然真和我有关系。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他?还是你们家的经济实力不足以压住这个子虚乌有的新闻?”我看着周声声,问道。
周声声抹了一下嘴巴,没说话,起身走了。跟爱说爱笑的霍少截然不同,周声声很闷骚。
我已经习惯了,沉默是金是他的行事作风。他一沉默,就是去花钱解决事情了。
新闻再也没有出现过霍少和我的流言蜚语。闷声干大事,这是周声声的优点。
奇怪,最近霍少怎么不来我们家了?难道他在避嫌?不对啊,这不像他的作风啊。何况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我都不在乎,他不拘小节的人,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窝在沙发里,喝着红茶,忍不住问路过的周声声,道:“霍少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不来我们家了?”
周声声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道:“你很关心他?”
“不可以吗?他是我朋友。”我感觉奇怪。他用不着靠我这么近说话吧。
周声声突然笑了,好像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
“你这个人还挺容易相信别人。你以为他会拿你当朋友吗?”
他在挑拨我和霍少之间的关系吗?难道在周声声眼里,霍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什么意思?”我问道。
周声声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道:“他去上班了,最近出差了,没空来我们家了。”
“他之前没上过班?”我问道。
“嗯。他说,想花一次自己双手挣的钱,看看是不是心里更踏实?”周声声说道。
霍少肯定把我当成朋友了,要不然怎么会把我说过的话放心里。
我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压制不住笑意,“哦。”
周声声用他那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一番,好像在看一个不可救药的病人,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起身上楼了。
周一,我刚走进医院,就被院长一个电话,直接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关上门,火急火燎地跟我说,有个病人家属来闹事,说是我害死了他老婆,要让我以命偿命。
说实话,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感晴天霹雳。可我得知,病人的名字时,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
这个病人张珊珊,我对她印象太深刻了。她是因为一时想不开跳楼,摔伤了腿才来医院的。她才二十三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人瘦的不成样子。当时陪同她来看病的是她的亲生父母,直到出院,她的婆家都没有一人探望。
院长又接着说道,他们还请来了媒体,如果此事曝光,对我对医院都有影响。为了避免事情闹大,让我暂时回避几天,就当是带薪休假了……
不等他说完,我就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径直走向闹事的三楼。我怎么可能回避?我又没有犯错。我清楚地知道,我这次若是做了缩头乌龟,不仅是助长了坏人的嚣张气焰,也否定了我引以为傲的医术。
在去三楼的路上,我的大脑不停地转啊转。他们既然知道找媒体,一定是有备而来的,那些媒体很可能会歪曲事实,偏向他们,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翻看着手机的通讯录,谁能可以帮我吗?翻看到周声声的名字时,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他看我嫌弃的眼神瞬间萦绕在我心头,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不会帮我。他很可能和院长的态度一样。
看到霍少的名字时,我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电话。
我赶到现场时,我的那些小护士都冲我跑过来,她们都在担心我。
“你就是田慢慢?”一个又瘦又黑又矮的男人,冲我叫嚣道,“我老婆本来好好的,在你医院治疗几天后,回家没多久就死了,你要给我老婆偿命。”
男人说这话时,他请来的两家媒体都把镜头对准了他。
我顺着这个男人的手指,看到冰凉的地上躺着的尸体。张珊珊生前尝尽了生活的苦难,死后也没有得到起码的尊重。她此刻穿的衣服还是刚住院时的衣服,已经旧的不像样子。我脱掉外套,走到张珊珊面前,弯着身子,盖在她胸前和头上。我不想她死后还要看到她丈夫那张丑陋狰狞的嘴脸。
张珊珊不是说出院后就跟他老公离婚吗?他老公为什么还口口声声叫她老婆?
“你干什么?你不要在这假惺惺,你到底要怎么赔偿?”那个男人在我身后,狗吠。
我不想跟这个男人多说一句废话,我站起身来,直接打电话报警。那个男人见状就要抢我手机,我的小护士们立刻挡在我前面。平时没白疼她们,有事他们真替我挡。
那个男人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着:“医生打人了!她害死了我老婆,不仅不向我们家属道歉,还动手打我们。可怜了我三个小孩,小小年纪没有了母亲……”
媒体们的摄像头对准了我,一个记者质问我道:“田医生,听说你也有孩子。现在你害死了三个孩子的母亲,你,还有医院,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我知道我此刻说什么都会被他们歪曲事实。我只是盯着这名记者,看着她的话筒和她的工作牌。可能被我看心虚了,那名记者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工作牌。
“你们这些记者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吗?我们田医生的医术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她根本不可能害死病人。”一名小护士看不下去了,替我辩解道。
“田医生,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你就算医术再高明,也有可能失误的。你这次是不是失误了?”另一名记者又趁虚而入。
“你们别血口喷人。”我的小护士们挡在我面前,“不是你们拿着话筒就有理……”
叮,随着电梯门开门的声音,一群新的媒体涌入三楼的楼道,直奔我而来,把张珊珊的丈夫和他请来的记者都挤到一边去了。
小护士们一下子慌了,也顾不上和那群无德记者争辩了,把我紧紧护在身后。这一刻,我差点感动哭了。可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