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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几日,叶芸的脸便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对着铜镜轻抚面颊,指尖触到的肌肤已重新变得光洁如玉,不禁喃喃道:“还是母亲有法子……”可转念一想,那双杏眸又蒙上一层阴翳,“只是这毒,到底是谁下的?”

窗外风雪呼啸,柳如月正慵懒地倚在贵妃椅上小憩。熏炉里飘出缕缕檀香,将内室笼在一片氤氲之中。

两个贴身婢女轻手轻脚地伺候着:一个跪在椅后,纤纤玉指正不轻不重地揉着主子的太阳穴;另一个跪在椅侧,将剥好的水晶葡萄蘸着蜂蜜,小心翼翼地送入那张朱唇之中。

“过几日便知晓了。”

——

暗影阁阁主要退出暗影阁的消息不胫而走,听闻暗影阁如今内乱,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夜色如墨,暗影阁总坛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叶昭踏着月色归来,穿过重重暗哨,径直走向阁主所在的幽室。推门而入,只见阁主一袭玄衣立于窗前,背影孤绝冷寂,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阁主。”叶昭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属下听闻您要离开暗影阁?”

沈宴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消息传得倒是快。”

叶昭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这事如今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再加上阁中内乱,若您此时离开,恐怕……”

“暗影阁的事,我自有安排。”沈宴终于转过身,面具下的眸光冷冽如霜,“你不必多问。”

叶昭抿了抿唇,忽然坚定道:“若阁主决意离开,属下愿追随左右!”

沈宴眸光微动,随即冷笑一声:“荒唐。”

“属下是认真的!叶昭握紧拳头,“暗影阁已非昔日之地,属下不愿——”

“叶昭。”沈宴打断她,声音不容置疑,“你的任务,是尽快拿到千机令,其余的事,不必你管。”

“可是阁主——”

“这是命令。”沈宴语气骤然凌厉,“退下。”

叶昭胸口一窒,终究不敢再多言,只能低头抱拳:“……属下遵命。”

她转身离去时,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却不知是否只是错觉。

阁主为何突然要离开?阁主离开的消息又为何突然人人皆知,这其中到底是谁在做局?他想要阁主死,死在上京?

虽然她知阁主的决定绝非她轻易改变,可她跟随阁主多年,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阁主送死。

她立马传信给小九,前几日救下的那人该起作用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夜色沉沉,冷风卷着枯叶掠过暗影阁后山的密林。沈宴独自走在青石小道上,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面具下的眸光冷如寒刃。

突然,林中杀机骤现!

数道黑影自树梢飞掠而下,寒光闪烁的刀刃直逼沈宴咽喉!沈宴身形未动,袖中短刃倏然出鞘,“铮——”的一声,火花迸溅,为首刺客的剑锋被硬生生震开。

“找死。”沈宴嗓音低沉,杀意凛然。

刺客们对视一眼,齐齐出手,刀光剑影交织成网,招招致命!沈宴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其中,短刃所过之处,血花飞溅。然而,就在他反手割断一名刺客喉咙的刹那——

“嗤!”

一柄淬了毒的短箭从暗处破空而来,直直钉入他的右肩!

沈宴闷哼一声,身形微滞,面具下的脸色骤然苍白。毒液迅速蔓延,右臂逐渐麻痹,动作迟缓了一瞬。刺客们见状,攻势更猛,刀锋直逼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沈宴猛地扯下腰间玉佩,狠狠砸向地面——

“轰!”

烟雾炸开,遮蔽视线。待刺客们挥散烟雾时,林中早已空无一人,唯余地上几滴暗红的血迹,蜿蜒没入黑暗……

“给我找!掘地三尺也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去——”为首的刺客厉声喝道,话音未落,一柄寒剑骤然自他胸前贯穿!鲜血喷溅,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剑锋已透心而过,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余下刺客瞬间绷紧神经,迅速背靠背围成防御阵型,刀剑出鞘的铮鸣声在死寂的林间格外刺耳。

时间在紧绷的沉默中流逝。

“妈的,装神弄鬼!”一名持双刃的壮汉终于按捺不住,淬了毒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将他狰狞的面容映在血渍斑驳的刀面上,“有本事滚出来堂堂正正打一场!”

“叮——”

一道清脆的铃音忽然自黑暗中荡开,宛如幽冥招魂。壮汉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反应,脖颈便绽开一道血线。他僵直地倒下,至死都未看清夺命之人的模样。

“是摄魂铃!”队伍中经验最老道的杀手声音发颤,“能操控这等武功的傀儡,操纵者至少是——”

“嗤!”

利刃割喉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警示。温热的血喷溅在同伴脸上,众人惊骇望去,只见他双目圆睁,手中长刀“咣当“落地,喉间血如泉涌。

“散开!不要聚在一起!”余下的三名刺客肝胆俱裂,他们终于意识到——今夜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早已颠倒。

“叮——”

铃声第三次响起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树梢。剑光闪过,为首刺客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剩下两名刺客肝胆俱裂,转身就要逃命。就在此时——

“唰!”

一柄飞刀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入其中一人的后心。另一人还未跑出三步,突然感觉脖颈一凉。他惊恐地低头,看见一截染血的剑尖从自己喉咙穿出。

月光下,戴着魑阁面具的叶昭缓缓收剑。她掀开面具,露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死透了?”她踢了踢脚下的尸体,那双平淡如死寂的眼看不出任何喜怒。

然而密林中除了风声,再无回应。叶昭在方圆十里搜寻了整整一夜,却连一丝踪迹都没找到。沈宴就像人间蒸发一般,连血迹都在某处突然中断。

黎明时分,叶昭回到叶府。她褪去夜行衣,换上一袭素白长裙,对着铜镜细细描眉。镜中人眉眼如画,谁能想到这双纤纤玉手刚刚夺走了数条人命?

“叶雪,我的好姐姐,第一个就你了吧。”叶昭轻声念着这个称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轻轻摇晃,里面的液体发出细微的声响。

“是时候该执行计划了。”

当日下午,叶府后花园。

“姐姐今日气色真好。”叶芸笑吟吟地为叶雪斟茶,“听说城东新开了家胭脂铺,改日我们一起去看看?”

叶雪接过茶盏,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向来趾高气昂的妹妹:“你今天怎么这般殷勤?”

“姐姐说笑了。”叶芸垂下眼帘,“只是想着姐妹间该多走动走动。”

叶雪轻哼一声,还是将茶一饮而尽。她没注意到叶芸眼中转瞬即逝的寒光。

叶芸自然不是真正的叶芸,真正的叶芸早已被叶昭杀死,尸体被丢在梧桐山山上,怕是已被梧桐山的野狼啃食殆尽。

梧桐山上,暗夜之时,血染月光。

一双苍白的手突然从泥土中伸出,指甲深深陷进泥土里,缓慢的……缓慢的从死人坑里爬出来。

寒气顺着脚底像无数的细针扎进骨髓里,好似血都要被冻结成冰。

她张嘴吐出一口泥水,眼底迸发的恨意像是要将人吃肉挖心!

叶凌!

她的眼睛猛地看向叶府,这一次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