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凤隐锦杀 > 第13章 血诏真相,寒心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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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就在云锦几乎要夺路而逃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千层浪。

“无妨。”

仅仅两个字,却仿佛包含千言万语。

云锦猛地抬起头,撞入他那片深不见底的眸光之中,那里似乎有探究,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幽暗的、仿佛能将人吞噬的……涌动的情潮。

假的!都是假的!云锦,你在做什么?!你忘了你的身份?忘了你的血仇了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疯狂呐喊,瞬间将那片刻的温情假象击得粉碎!

她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由绯红转为苍白,语气重新变得恭谨而疏离:“阳光虽好,也不宜久吹风。王爷还是回榻上休息吧,妾身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说完,她几乎是仓皇地转身,逃离那片令人窒息的、充满错觉的阳光。

萧辰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久久没有收回。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抚过方才她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的额角,深邃的眼眸中,那复杂的情绪如同云海般翻腾不休。

怀疑的裂痕依旧存在,但某种不受控制的、危险的东西,已然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情愫或许朦胧,但深陷的漩涡,却已开始显现它致命的吸引力。而这短暂的、虚假的温情,又能持续到几时?

自那日窗边近乎失控的短暂对峙后,云锦像是被惊到的兔子,更加刻意地与萧辰保持着距离。

她依旧每日前去照料,但神色间却覆上了一层更加冰冷坚硬的面具,言语行动也更加规矩刻板,仿佛只是一个尽忠职守、别无他念的妾室。

萧辰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深邃的眸底时常掠过晦暗难明的光芒。他并未再做出任何逾越或试探的举动,大多数时间依旧沉默,配合治疗,休养身体,只是周身的气压似乎一日比一日低沉冷肃。

王帐内的气氛,再次回到那种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状态。

那日阳光下短暂流淌的微妙温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只剩下更深的沉寂与压抑。

云锦的心更是如同在油锅中反复煎炸。

一方面,理智与仇恨时时刻刻在鞭挞着她,提醒她勿忘初衷,切不可被仇人一时的“恩惠”与虚假的温情所迷惑;另一方面,他舍身相救的画面,他病中脆弱的模样,却又如同鬼魅般时时闯入她的脑海,搅得她不得安宁。

这种撕裂般的痛苦让她备受煎熬,夜不能寐,只能依靠回忆族人惨状和记忆里那方血诏残片来强行巩固心防。

然而,就连那血诏残片,也因皇陵地图的发现和萧辰的拼死相护,而变得有些模糊和……令人疑虑重重。

他若真是冷血无情的执行者,为何要珍藏父亲的信物——那另一半玉簪?那皇陵地图又作何解释?他若真想她死,又何必一次次救她?

无数的疑问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内心,让她几乎要发狂。她迫切地需要找到答案,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来告诉自己,该不该恨他。

机会,无声无息中悄然来临。

萧辰的伤势恢复良好,已能自行缓慢走动片刻。这日午后,沈砚为他行完针后,他觉帐内气闷,便让凌风搀扶着去帐外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军械库巡视一番,算是稍作活动,也稳定一下因他受伤而可能浮动的军心。

直至傍晚,人尚未回。云锦则留在帐内,整理他换下的衣物,准备交由侍女清洗。

他的衣物大多用料考究,触手冰凉丝滑,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云锦一件件仔细整理着,动作机械,心绪却依旧纷乱。

当她拿起一件玄色绣暗金云纹的里衣时——这是昨日换下,因他夜间盗汗而有些微潮——指尖却无意间碰触到内衬靠近心口位置的一处地方,那里的质感似乎与周围有些微不同,略微硬挺,仿佛……里面缝了什么东西?

云锦的心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帐内并无他人,只有帐外侍卫模糊的身影。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手指微微颤抖着,迟疑地、缓慢地抚向那处异样。

那似乎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内袋,缝线技巧高超,几乎与衣料融为一体,若非仔细摸索,极难发现。

里面……藏着什么?

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需要如此隐秘地贴肉珍藏的东西……会是什么?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机密情报?虎符调令?还是……与她有关的什么东西?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放下,不要轻举妄动,但一种强大的、近乎本能的好奇与探究欲,以及那深埋心底、从未熄灭的复仇之火,驱使着她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极其小心翼翼地挑开那处隐秘的缝线……

指尖探入内袋,触碰到一小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略带韧性的……绢布?

她的指尖如同被冰针刺了一下,猛地缩回,但下一刻,又更加坚定地伸了进去,轻轻地将那小块绢布夹了出来。

东西不大,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似乎有些……焦黑卷曲的痕迹?而且入手的感觉……并非寻常丝绸的顺滑,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液体浸泡过后又干涸的……滞涩感?

云锦的手抖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烛台旁,借着明亮的光线,颤抖着手指,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将那折叠的绢布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刺目的、仿佛能灼伤眼睛的明黄色!

那是……唯有圣旨或极高规格的皇家诏书才能使用的颜色!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诏书!就在那明黄的绢布之上,在那焦黑的边缘之内,赫然有着一片已经变成暗沉褐色的、狰狞可怖的……喷溅状血迹!

那血色深沉,仿佛沉淀无尽的冤屈和绝望,深深地沁入丝绸的纤维之中!

而在那血迹的中央,那残存的一角绢布上,还可以清晰地看到用朱砂书写的、铁画银钩、却因血迹浸染而显得有些模糊的字迹!

云锦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她死死地盯着那几行字,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成冰渣!

她凝神细看,越看,眉头蹙得越紧!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绢布上,赫然是一份……罪己诏!一份由先帝亲笔书写、却从未昭告天下的秘密罪己诏!

“……朕承天命,御极二十载,然德薄能鲜,驭下无方,致使权奸蔽日,忠良蒙冤……云氏峥,忠直体国,朕之股肱,然为社稷故,为平北狄之患,纳韩相之言,行嫁祸之计,构其谋逆,夺其血诏……此朕之过也,罪在朕躬,九泉之下,愧对云卿……”

“……血诏之失,非云氏之罪,乃朕为江山计,行此下策……特留此书于皇陵幽室,待后世明君,若遇云氏遗孤,可示之,以慰其心,以彰其冤……”

罪己诏!

先帝亲口承认,血诏案是构陷!是嫁祸!是为了所谓的“平北狄之患”而牺牲云氏一门的惊天阴谋!

这个真相,如同万钧重锤,狠狠砸在云锦的心口!

原来……原来血诏,竟然在他这里!

她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和那双充满难以置信、痛苦、荒谬以及……一种被愚弄的暴怒的眼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为了不让真相公布于世,既然藏得如此之深!他怎么能……!!!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厌恶感,瞬间将他淹没!她猛地后退一步,仿佛那绢布上的文字带着剧毒!

原来……皇陵之中,他早已得手!他却对她只字未提!甚至在她发现玉簪地图、诱导他去皇陵时,他还装作一无所知,陪她演了那么一出戏!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疑虑、所有因他舍身相护而产生的动摇……在这一刻,在这铁一般的证据面前,彻底灰飞烟灭!化为最尖锐、最冰冷的讽刺和恨意!

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的舍身相护是假的!他的病中脆弱是假的!他那看似复杂的眼神和偶尔流露的温情……全都是假的!

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后的算计,是他掌控人心的高超手段,或许……还夹杂着那么一丝对她……如今掌中玩物的……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和怜悯?!

而她……而她竟然差点就信了!竟然真的在那虚假的温情中动摇、沉溺、甚至……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巨大的羞辱感、被愚弄的愤怒、以及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喷涌而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吞噬!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被牙齿死死咬住,尝到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尖叫出声。

冰冷!彻骨的冰冷再次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寒冷,都要绝望!

她终于……找到最确凿的证据。

也终于……彻底斩断最后一丝可笑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