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月的颠簸,马车的木轮碾过最后一段尘土路,他们终于抵达邬羡国都城。城门处的守卫仔细盘查时,初荷悄悄捏了捏袖中密信,指尖微颤。经过一番周密谋划,隐含换上早已备好的宫装,鬓边斜插一支白玉簪,在夜色掩护下,由隐忠护送着顺利潜入皇宫,跪在熟悉的宫殿地砖上时,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隐忠在外出打探消息时,于城郊破庙意外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枯瘦却挺拔的背影,手中摩挲的青铜令牌,正是当年与自己失散的师傅。师徒相认时,两人眼眶皆红。隐忠当即跪地,将邬羡皇子暗中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的证据一一呈上,随师傅一同面见邬羡皇帝。朝堂之上,隐忠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地揭穿了皇子的阴谋,皇帝震怒,龙椅扶手被捏出深深指痕。
不久后,邬羡皇帝驾崩。灵堂之上,隐含一身素服,接过传国玉玺的刹那,指尖冰凉,却挺直了脊背。她最终登基为一代女皇,龙袍加身时,眼中既有威仪,亦藏着对过往的怅然。隐忠望着金銮殿上的新皇,朝师傅拱了拱手,两人转身融入晨光,再次归隐山林,只留下一道洒脱的背影。
三年后。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肖五郎携初荷,身边牵着他们两岁的女儿——小丫头梳着双丫髻,手里攥着块桂花糕,正好奇地打量着龙椅。他们来同隐含辞行。
隐含满眼不舍,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裙摆扫过阶下的香炉,火星轻颤。她快步走下来,紧紧拉住初荷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玉戒触感:“你们当真也要同哥哥和师傅那般离开我?我不依,要走带我一道走!”语气里带着孩童般的耍赖,眼眶却悄悄红了。
初荷见她这般,忍不住哑然失笑,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都是皇帝了,还这般孩子气。”指尖触到她光洁的额头,感受到那份隐藏的脆弱。
隐含嘟了嘟嘴,自是知道他们不可能留下,只是心中的不舍如潮水般翻涌。她低头踢了踢脚下的金砖,声音闷闷的:“明玄国朝政稳定,明玄皇来信好几回,问我几时放他的丞相大人回国呢。”话虽如此,握着初荷的手却丝毫未松。
纵有千般不舍,初荷三人还是踏上了归途。马车缓缓驶离皇宫,初荷掀开车帘回望,见隐含仍站在宫门口,身影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她忍不住挥了挥手,眼眶微热。
一家三口一路游山玩水,也不着急赶路。肖五郎早在一年前就已恢复原身,眉宇间自带仙尊的温润与威严,只是看向初荷母女时,眼神总柔得像一汪春水。只因初荷还有一魄未能寻回,他便放弃飞升,留在人间,做她身边最平凡的夫君与父亲,晨起时会为她束发,晚归时会带一串糖葫芦给女儿。
半年后,一家三口出现在玄京城外。此时的皇宫里,明贤皇明世贤正焦头烂额地扒拉着奏折,眉头拧成个疙瘩,忽然听太监尖着嗓子来报:“皇上!丞相肖大人回来了!”
就这样,肖五郎一家还没来得及逛遍玄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被火急火燎的内侍请进了皇宫。进宫后,肖五郎转身去面圣,临走时揉了揉初荷的发顶;初荷则牵着女儿,熟门熟路地往后宫走去,寻刘灵儿。
见到刘灵儿,初荷才知,谢语嫣终究还是成了明世贤的妃子。只是和原文不同的是,她并未成为皇后,仅是个无宠的嫔妃,且常年不在宫中。初荷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中满是疑惑,便问了刘灵前前后后的缘由。
原来在初荷走后,太子倒台,谢语嫣自知大势已去。她找到明世贤,褪去钗环,素面朝天,只求一条活路。毕竟有多年情分,明世贤终究没有放任不管,便纳她为妃,许她自由出入皇宫。
经历过起起落落的谢语嫣,反倒彻底想明白了。她靠着自己的经商头脑,将生意版图扩展到各国,商船往来于海上丝绸之路,各国之间因贸易往来而互利共赢。如今的她,一身利落的骑装,说起各国商情时眼中有光,倒真有了几分女主的飒爽模样。
刘灵的儿子如今已是太子,眉眼间有几分明世贤的影子。皇帝也没有再纳妃的打算,对刘灵说不上有多浓烈的爱,却也是相敬如宾,晚膳时常会陪她母子一同用。
初荷望着窗外宫墙,心想:倘若谢语嫣有心争宠,恐怕刘灵真不是对手。好在谢语嫣早已无心于此,满脑子都是她的经商大业,倒也落得个清净。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初荷每天的日子过得简单而惬意:清晨目送肖五郎上朝,他总会在宫门口回头冲她笑一笑;傍晚站在廊下等他下朝,接过他递来的、从宫外捎回的点心;白日里便带着女儿逛逛街、买买买,看杂耍、听小曲,简直闲得发慌,却也乐在其中。
这天晚上,夫妻二人相拥而眠,帐外月光如水。初荷将脸埋在肖五郎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闷闷地说:“好久没有回家看看了,也不知道爹奶和娘他们怎么样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思乡的怅然。
肖五郎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宠溺:“那我们明日便回去。”
第二天,肖五郎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明世贤辞官。众臣纷纷劝说,他却态度坚决,拱手时身姿挺拔。明世贤急得抓了抓龙袍,忽然眼睛一亮,想出个主意:让肖五郎带职回乡,平日里由飞鸽传书的方式参与朝政。肖五郎略一沉吟,终是点头应了。
六十年后。
初荷已是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呼吸也变得气喘吁吁。她躺在肖五郎怀里,他依旧是当年那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只是眼神里的温柔沉淀了岁月的厚重。她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床前,子孙后代跪倒一片,呜咽声此起彼伏,哭成一片,泪水打湿了地面的青砖。
现代。
窗外的强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席梦思床上熟睡的人脸上。初荷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光线,刺眼的光亮让她眯了眯眼。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墙上贴着大学时的海报,书桌上堆着没看完的杂志,是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房间——她一时愣神,指尖划过柔软的床单,触感真实又虚幻。
自己这是回来了?还是只是做了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梦里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仿佛还在昨天,肖五郎的怀抱温度,女儿的笑声,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来电显示。
“喂…”初荷有些生疏地拿起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屏幕,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小荷,今天要去机场接机别忘了!开车慢点,早点去,别迟到!”电话那头传来上司凯丽姐干练的声音,带着一丝催促。
初荷神情恍惚地应了声:“嗯。”
挂了电话,她匆匆忙忙起身洗漱。镜子里的自己,年轻、陌生,却又熟悉。太久没开车,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颤,路上几次差点压线,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机场时,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
初荷心里一急,拎着包飞奔朝接机口跑去。人群中,她不小心与人撞了个正着,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她惊呼一声,下一刻,却跌进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小心!”一个温润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她刻入骨血的熟悉感。
初荷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含笑的眼眸里,像极了那年他刚醒,站在围栏外回眸时,他初见她时的模样。
——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