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周延此举,皆因苦心一片啊!
眼看二伯,亲爹这俩大号练废了,作为孙辈唯一一个男丁,保不齐哪天,周老太太就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了。
让周延去科举?
老天爷,前世的他熬了半辈子,这才上岸,结果这辈子又重头走一遍?
不行!坚决不行!
至于练武?
算了,那还不如习文呢!
可如今他已满十岁,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他隐约听到这两天老太太收谷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念叨着,若是每人每天再剩下半餐,够不够再多供个读书人?
尤其不经意间,再看着周延“慈祥”一笑。
乖乖!周延当场头皮发麻!
习文练武是不成了,要想周家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眼瞅着,便只有经商这一个路子了,但要想做生意,不要本钱,不得考察环境?
“儿也是出于无奈啊!”
从里长那租来牛车,周延坐在车上,回望着周家老宅的方向,希望届时老爹挨打的时候,能理解儿的一片苦心。
于是回头,朝着老钱氏露出了个乖巧温顺的笑:“祖母,别太忧心了,我爹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老钱氏魂不守舍,这才发现孙儿也跟来了,摸着他的头:“好孩子,祖母没事,等到了县城你可要乖乖听话,祖母给你买馅饼吃。”
周延闻言,当即懂事的重重点头。
暗自却翻了个白眼。
等着祖母买馅饼,还不如等着天上掉馅饼。
要知道,周家今年,自打过了年关,桌上就没见过荤腥。
只怕在老太太心中,买馅饼那两枚铜板子若是省下来,能买不少苞米面子呢!
好在周延对馅饼并不感兴趣,他真正在意的,是东平县城。
因为……这还是打记事起,他第一次入城。
三丈高的城墙,谈不上有多气势恢宏,但那青石垒砌的门楼下,神色打扮各异的人往来不绝,自官道入了门楼,仅一墙之隔,喧闹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贩夫走卒、街头把戏、茶馆说唱、胭脂花楼……整个城门大街的热闹景象,宛如潮水般冲击着视觉。
刹那间,周延仿佛坠入了古画。
而今,身在画中游。
“延哥儿,你在这里候着,千万别到处乱跑,祖母去去就回来,好不好?”就在这时,一声轻唤,将周延的思绪抽离。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一处巷弄。
而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处深宅大院,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配上那鼻孔朝天的家丁,气不气派另说,身份已经彰显出来了。
而老钱氏望着那院门上的“周”字牌匾,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纠结,最终还是拉下了老脸,朝着院门走去。
“劳烦小哥告知一声,就说周家钱曼娘求见主家。”
“嗯,进来候着吧。”
听到周家二字,家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最终还是化作鄙夷,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周延当然不会老实候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肯定要四处探查一番。
走街串巷,左顾右盼间,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总算在他心里有了具体的画面。
可到底该做什么生意呢?
一时间,周延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可就在这时,几声惊呼乍响。
“快!快跑,小魔王来了!”
“小魔王?谁!”
“还能是谁?王府世子!”
“还不赶紧收摊,愣着干什么,抓紧躲远些吧!”
刹那间,方才还喧闹无比的街头,众人作鸟兽散,顷刻间便清冷无比。
远远望去,就见一锦衣华服的少年郎,骑着一匹草原矮马,白皙红润的圆脸上满是意气风发、得意不凡地远远走来。
瞧见周围反应后,更是越发觉得满意。
世子?
王府?
巷弄内的周延,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词汇。
古代王朝,能配得上这两个词的,那身份地位之显赫,跟寻常百姓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再看那公子哥,明明身旁一个家仆打手都没有,可周围百姓依旧避之不及,好似躲瘟神一般,这更让周延确定了心中想法。
好一个狗讨人嫌的混世魔王!
周延咧嘴笑了,从周围百姓反应来看,足见此人平时有多遭人嫉恨。
只怕若不是身份使然,早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但周延却不在乎,若是此人能为己用……管他黑猫白猫呢!
到时候,自己不管做什么生意,只怕都事半功倍了!
于是,周延略一思索,计上心来。
世子爷今儿个又是威风八面的一天,刚学会骑马的他,远远地瞧见周遭百姓避让,心头不由大为舒畅,看来本世子已然声名远播了。
很好!非常不错!
可就在他满意大小的时候,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略显瘦削的身影,却有些突兀的挡在马前,这让世子爷顿时不高兴了。
“喂!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挡住本世子的道了!”
一声呵斥,本该料想的,是那人惊慌退让,甚至磕头认错。
可谁料,那人却好似没听见般,一手掐着莫名的法决,一边低头喃喃自语:“奇怪,应该就在这里没错才对啊!”
世子爷来了火气,这厮竟敢无视他?
当即翻身下马,怒目上前:“本世子说话,你耳朵聋了是吗?信不信我……”
“嘘——”
周延转身,做出了个噤声动作。
那凝重万分的模样,鬼使神差的,使得世子爷下意识的照做。
愣神片刻后,这才如梦初醒:“你怕不我?”
“肉眼凡胎,何惧之有?”
周延轻嗤一声,手上的法决变换不定,口中更是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什么天罡北斗,亥戌酉申。
年仅十岁的世子爷哪见过这般架势,一时间竟真的被唬住了,对方这怪异的行止,让他想起了,自己在说书先生那里听到的世外高人。
破天荒的,素来骄横成性的世子爷,竟安静了下来,好奇地在旁候着,看着。
结果下一秒。
周延却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盯着世子爷,一副古怪复杂的神色:“原来是你,没想到谶言所说之人,竟然是你!”
谶言?
好玄妙的词汇!
世子爷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激动不已。
“我,我是什么?”